湯姆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覆上艾爾薇拉的掌心,她指尖冰涼,掌心卻躍動着微弱的脈搏。
她将手中的戒指遞給他,那是枚深色的金屬戒指,表面雕刻着族徽,一隻豎瞳被展翅的鴉羽環繞,象征着冷靜的觀察,也昭示着代代相傳的詛咒。
“特拉弗斯家族的戒指,”湯姆注視着它,低聲笑了,“合适得讓人驚喜。”
艾爾薇拉的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語氣平靜:“它的意義不僅僅是家族傳承。”
她緩聲道,“它見證了所有特拉弗斯的詛咒,而現在,它将見證我們如何打破它。”
沉睡的黑魔法被徹底喚醒,晦澀的咒語在密室中回蕩,魔力翻湧,周圍的陰影都被牽引着躁動起來。
艾爾薇拉能感受到自己靈魂的某處被撕裂,但這種痛苦并沒有如傳聞中那般令人崩潰——靈魂綁定的代價減輕了撕裂帶來的傷害,卻将另一種更隐秘的負擔加諸于她的意識。
記憶。
填補空缺的,是記憶。
艾爾薇拉的靈魂裂隙需要龐大的記憶去填充,以此換取它的完整穩定。這是她沒想到的代價,但她并未抗拒。
她垂下眼眸,在意識的深處篩選着可供獻祭的回憶,最終,她的目光停留在了童年時光的某一片空白之上。
六歲之前的記憶。
那是一段她早已不再觸及的過去,對如今的她而言毫無意義的歲月。
在那之前的她,尚未學會算計,也未曾知曉利用與欺騙。
在那時的她,仍然相信世間情感的溫度。
她輕笑了一聲,像是聽見了某個荒謬的笑話。她從不相信自己會懷念那個懵懂無知的女孩,也不認為自己會留念那時的自己。所以,她毫不猶豫地将那段記憶交了出去。
靈魂的撕裂完成,戒指泛起一層詭谲的暗色光芒,它不再隻是單純的飾物,而是承載着他們生命的第一件魂器。
然而,她未曾預料到的是——
當這段記憶被抽離後,并未如她所想般化為虛無,而是以某種她無法理解的方式……流落到了意想不到的地方。
遠離密室之外,在命運交錯的另一端,一道微弱的意識悄然浮現。
她遊蕩在龐大的記憶之中,懵懂而迷茫,像是被遺忘的影子。
——五歲的艾爾薇拉,茫然地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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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伍氏孤兒院,1933年冬。
冷冽的風透過窗縫鑽進昏暗的房間,潮濕和黴味化作無形的手掌,輕輕掠過床單和腐朽的地闆。院内的孩子們被呼嘯的風聲吓得緊緊裹着被子,但在這座孤兒院裡,并非所有人都懼怕黑暗。
尤其是湯姆·馬沃羅·裡德爾。
他向來不怕黑,他熟悉黑暗,就像黑暗也熟悉他。
今天,他又一次被罰關禁閉了。
因為比利·史塔布斯的兔子死了。
那個愚蠢的男孩趁着午飯時對着所有人炫耀他的寵物,那隻白色的兔子在他懷裡顫抖着,像是能察覺到什麼不祥的氣息。
湯姆靜靜地看着,比利咧嘴笑着對其他孩子誇耀,說他的兔子比任何人的都更聰明、更可愛,然後,他的視線落在了湯姆身上,帶着挑釁。
“你沒有寵物對吧,裡德爾?”
湯姆沒有回答。
比利嗤笑着,輕蔑地搖了搖頭,“當然了,像你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養得活什麼東西。”
餐廳裡響起了哄笑聲,幾個孩子竊竊私語,眼裡帶着戲谑。湯姆默默地握緊了刀叉,骨節因用力而泛白,心中的憤怒開始升騰。
他當然能養活東西,他隻是不屑于與這些蠢貨分享而已。
但比利的話卻在他心裡留下了一道難以抑制的怒火。
于是,當夜幕降臨,所有孩子都回到房間後,他悄無聲息地行動了。
比利的兔子被吊死在了閣樓的橫梁上。
沒有人知道它是怎麼上去的,又是如何掙紮、絕望地在半空中抽搐着,直到徹底斷氣。隻留下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紅色的瞳孔裡倒映着夜色,與深深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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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比利的尖叫聲在整個孤兒院裡回蕩。
“是他!是湯姆·裡德爾!”比利哭着指向他,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聲嘶力竭地控訴,“是他幹的!他恨我的兔子,他——”
湯姆站在人群中,神色平靜,甚至帶着淡淡的諷刺。他看着比利手足無措的樣子,面上毫無波瀾,心中卻升起一種滿足感。
他隻是想讓比利明白,挑釁他的代價。
“你有什麼證據?”他冷靜地開口,聲音帶着天生的自信,像是在提醒所有人,他永遠都不可能留下證據。
比利啞口無言,他的兔子确實死了,死狀可怖,但沒有人看到湯姆動手,也沒有人能解釋那隻兔子是怎麼被挂上橫梁的。孩子們面面相觑,沉默間,有些人開始害怕地後退。
這讓比利的臉色漲得通紅,嘴唇哆嗦着,更想反駁什麼,可最終什麼都沒說出來,隻能氣急敗壞地瞪着湯姆。
“夠了。”一個威嚴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院長科爾夫人站在門口,目光如刀鋒般落在湯姆身上。
她瘦削的臉上沒有一絲溫度,雙手交疊在身前,身後還跟着兩名年長的工作人員,他們的表情同樣嚴肅。
“裡德爾,”她緩緩開口,語氣冷淡也果決,“跟我來。”
湯姆沒有抗拒。他不喜歡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人命令,但他也知道,這不是争辯的時候。于是,他神色不變地邁步走出房間,經過比利身旁時,微側過頭,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讓比利猛地繃緊了肩膀,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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