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孤兒院還沉浸在昏暗的天光裡。

比利·斯塔布斯神情緊繃地站在三樓走廊的盡頭，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鼓起勇氣敲響了科爾夫人的房門。

“誰？”科爾夫人聲音帶着剛醒的沙啞。

“科、科爾夫人。是我，比利。”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有事要說，是關于湯姆的。”

門打開一條縫，科爾夫人穿着晨衣，披着披肩，顯然對被吵醒十分不悅。

“又是湯姆？”

比利吞了口唾沫，鼓起勇氣道：“昨晚，我……我半夜起來上廁所，路過樓上的時候——”

“你半夜跑上三樓做什麼？”

“我、我不是，我沒上去！”他趕忙解釋，眼神遊移不定，“……我隻是站在樓梯口，聽到湯姆房間裡有聲音。”

“什麼聲音？”

“像是……有兩個聲音，在争吵。”比利吞了口口水， “一個是湯姆，另一個……是個女孩。”

“女孩？”科爾夫人眉頭擰緊，“你确定你沒聽錯？”

“我沒聽錯，我真的聽見了！”比利近乎喊出來，“那個聲音很輕，但我聽得出來，是個女孩子。湯姆好像很生氣……我不太聽得懂他們說的，可他們吵得很厲害。”

科爾夫人的神色明顯變了幾分。她盯着比利的眼睛，在判斷這個孩子到底有沒有撒謊。

“跟我來。”

比利松了口氣，緊緊跟在她身後，兩人一前一後朝着湯姆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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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裡還殘留着夜晚的涼氣，他們停在湯姆的房門前。

“湯姆？”她先是敲了敲門，語氣還算平靜。

屋内毫無回應。

“湯姆·裡德爾，開門。”

她提高了音量，語氣嚴厲起來。

門後依舊安靜，但若仔細聽，隐隐能聽到房間裡有細微的動靜，是被褥摩擦的聲音，像是孩子在翻身。

-

而此刻的房間裡——

“湯姆！”

湯姆猛地睜開眼睛。

科爾夫人的聲音淩厲而尖銳，他的神經被那聲音攥住，本能地坐起身來。

他還沒完全從夢中抽離，腦中混亂一片。他幾乎下意識地看向身側——艾爾薇拉正蜷縮在他身邊，白發散落在枕頭上，臉頰仍帶着倦意，還沉在夢境中。

“起來。”他低聲說，伸手去推她的肩膀，“有人來了。”

艾爾薇拉皺了皺眉，幽幽睜開眼睛，卻沒有立即坐起，隻擡頭看了他一眼：

“太吵了……”

話音剛落，房門“咔哒”一聲，被一把老鑰匙擰開。

刺眼的光從門口湧入，科爾夫人站在門口，比利探頭探腦地躲在她身後，兩人一同将目光投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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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爾夫人站在門口，臉上的皺紋因為怒意而緊繃。她環視房間，目光警覺地掃過每一個角落——

床單有些皺褶，窗簾垂落，空氣裡浮着夜晚殘存的涼意。桌上的書整齊擺放，地闆幹淨，牆角空無一物。

湯姆一個人坐在床上，頭發淩亂，臉上帶着倦色，眼神尚未聚焦的模樣。

“……你進來幹什麼？”

湯姆語氣冷淡，并未起身。

“那女孩呢？”科爾夫人問。

“什麼女孩？”

她皺起眉，不再多言，直接走進房間，動作利落地檢查起床底、衣櫃和書桌後面，甚至用手探了探窗簾後面，卻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找到。

——她看不到。

艾爾薇拉就坐在湯姆身邊，白發垂落到被子裡，蒼白得像是霧裡長出來的幻影。

而此刻的她，呆愣地看向湯姆，眼中浮現出模糊的困惑。

她自己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在哪兒？”比利不甘心，“我親耳聽見的！是女孩的聲音，不會錯的。”

“比利。”湯姆冷淡開口，“你連廁所的水管響都能聽成怨靈在哭。”

一句話就讓比利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地閉了嘴。

科爾夫人冷眼看着他，神情愈發不耐。她轉頭又打量了湯姆幾眼，那張臉依舊冷靜，看不出一絲慌亂。

最終，她甩了甩裙擺，沉聲道：

“比利，别再讓我發現你編故事。”

門外腳步聲遠去。

-

湯姆一動不動，緩緩轉向身側。

艾爾薇拉還坐在那裡，安靜地，幾乎沒有實體的氣息。

湯姆靠近一些，低頭看向她蒼白的手指。

他的手伸了過去。

觸碰她。

那一瞬，他頓住了。

如同昨晚一般，他真實的觸碰到了她。然後他的身體一顫，皮膚随着她的冰寒悄然改變，胸腔深處也泛起熟悉的寒意。

她不是空氣，也不是幻覺。是有溫度、有重量的存在。

“……他們為什麼看不到你？”他的聲音透着罕見的遲疑。

“我不知道……”

“可我能看見你。”湯姆的眉微微擰起，“我還能摸到你。”

沉默彌漫了許久。

他站起身，從椅背上取下自己的外套，走回來，默默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