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猛地轉身,眼前是一位青年男子。他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穿着質地講究的深色風衣,金色頭發在夕光中帶着微紅的色調。
他身上沒有明确的魔力波動,但湯姆卻本能地警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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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前,魔法部魔力監管司捕捉到一陣極其強烈的魔力波動,從倫敦市區一角爆發,像什麼龐然大物拔地而起,卻在下一瞬消失無蹤。
魔力的漣漪在夜色中久久不散。有一位擅長占蔔的老巫師在預言模糊地寫下:
“有舊時代的痕迹在翻湧。”
這讓魔法部頗為緊張。
但當傲羅塞西爾·馬奇到現場巡查數日,卻一無所獲。這片街區太平凡了——普通得令人懷疑儀器是否出現了故障。
直到這天傍晚。
塞西爾走在街邊,漫不經心地啃着一塊羊角面包,眼神随意掃過人群時,忽然感受到一股特殊的魔力餘韻。
是個小巫師。
他站在街角,眼神卻緊盯着每一個路人,像在尋找什麼。
更重要的是,他體内的魔力還沒有形成穩定的結構。
而這股不安分的原始魔力,隐隐和那天夜裡記錄下的魔力頻率有某種極其相似的“底色”。
塞西爾眯起了眼。他不動聲色地接近。
于是便有了這段對話。
“你在找人?”
“隻是走錯路了。”
撒謊,不加思索。
塞西爾故作輕松地靠近,主動提起:“你身上的魔力很不穩,像是剛經曆過什麼暴動。”
果然,那孩子眼中升起警覺。
“别緊張,小巫師。我不是來抓人的。”他說着,掏出一顆閃着紅光的糖果塞進湯姆手裡,
“我隻是路過這附近,察覺到一股異常的魔力波動。沒想到,是從這邊傳來的。”
“你叫什麼名字?”他又問。
湯姆沒有回答他,“你是誰?”
“我叫塞爾。”他随意自報了個假名,沒有提及馬奇家族,也沒有透露自己是傲羅。
他想知道這個孩子是否知道自己卷入了什麼,又或者他,就是那次魔力波動的中心。
“你還小……但你應該已經知道,有些人天生與衆不同。你不是普通人,對吧?”
“你也是?”湯姆反問。
“算是吧。”塞西爾眨了眨眼,“或許有一天,你也會去到霍格沃茨,那是屬于我們‘這種人’的地方。我以前在格蘭芬多——最棒的學院。”
話一出口他便微微一愣,像是意識到自己說多了。
可随即他聳聳肩,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到時候,你就會明白自己是誰了。”
塞西爾默默觀察湯姆的反應。他故意提及霍格沃茨和格蘭芬多,這通常能激起孩子的憧憬與期待。
但湯姆沒有什麼反應,他警覺得像一隻站在深林邊緣的烏鴉。
就在塞西爾覺得自己要空手而歸時,湯姆忽然開口了:
“你知道……如果一個人的魔力消耗太多,要怎麼補充嗎?”
塞西爾一怔。
不是魔力耗盡和魔力失控會怎樣,而是如何補充。
這完全不像是一個未入學的孩子會問的問題。
他的目光停在男孩臉上片刻:
“魔力是活的,跟呼吸和血液一樣。通常,休息和食物能恢複一點,但真正的魔力消耗……”他頓了頓,語氣變得鄭重,“隻能靠時間,或者——更直接的源頭。”
他低頭看着湯姆,聲音不動聲色地壓低了幾分:
“有些巫師會借助魔力結晶、禁忌魔法,甚至……活體媒介。”
“但那些方式都不适合你這個年紀的小巫師。”他眯起眼睛,半真半假地笑了笑,“也不安全。”
“你說活體媒介……”湯姆問得很輕 “指的是人?”
這次,塞西爾沉默了更久。
“那是被禁止的做法。魔力确實可以在生命之間流動,但代價……很高。高到多數巫師承擔不起。”
他聲音裡帶上了一絲鋒利:
“你聽說過這種做法,還是……嘗試過?”
湯姆垂下眼簾,“我隻是好奇。”
“你很聰明,男孩。”
塞西爾輕輕拍了拍孩子的肩,心裡卻泛起漣漪。
他知道,自己沒抓到任何實質證據。可傲羅的直覺在隐隐作響。
這個男孩,也許和異常有關。
塞西爾留下一個假名後便轉身離開。在他走入了街角的陰影後,悄悄在湯姆身後布下一個小小的監聽咒——隻記錄魔力波動,不讀取語言。
但如果再有任何動蕩,他會第一時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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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薇拉每一天都在淡出這個世界。
魔力的回流變得紊亂、混沌,她的身體再不能承受。他用盡辦法讓她進食、休息,仍無法阻止那種不可見的消散。
有時她會陷入幻覺,對着空氣說話。但更多時候,它隻是靜靜地躺着,眼神空茫。
湯姆越來越沉默。
在生命倒計時的惶恐裡,他也開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害怕生命綁定的後果,還是隻是單純地……想救她。
“她是怎麼被撕開的?”他低聲問鏡子裡的人,“是魔力本身,還是因為她根本不屬于這個世界?”
湯姆試過用魔力刺激她的神經。
但顯然現在的他尚未完全掌控自身的魔力,隻能模糊地觸碰到她龐大精神的一隅。而每一次嘗試,似乎都讓她更疲憊。
直到那一夜。
他一如既往坐在床邊,艾爾薇拉正在低燒中沉睡,額頭滾燙,指尖冰冷。
湯姆将冷毛巾輕輕敷在她額角,指節擦過她唇邊的裂口時,忽然愣住了。
那裡又滲出了一點黑色的血迹。他想起她第一次咳血時,也是這樣的顔色。
湯姆耳邊突然又響起幾天前那個男人的聲音
——“活體媒介”。
他低頭盯着自己手背一道沒有愈合的傷口,傷口的結痂還帶着血液鮮豔的顔色。
或許,值得一試。
他起身走到桌邊,取出小刀。
刀刃劃破手腕,他把掌心翻轉,讓鮮紅的血液滴在艾爾薇拉幹裂的嘴唇上。
第一滴,她沒有反應。
第二滴,她眉頭微微顫了顫。
第三滴,他低聲喚她:“艾爾薇拉。”
艾爾薇拉慢慢地睜開眼,眼神依舊迷茫,卻确确實實地,看向了他的方向。
湯姆屏住呼吸。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說話,但眼神中那久違的一絲光亮,如同破霧而出的微光,緩慢地、緩慢地浮現。
湯姆俯身,将掌心貼向她的胸口,感受到那薄弱的心跳逐漸穩定。
他能感知到她魔力流動的方式開始改變——像是一個瀕臨崩塌的魔法回路,在重新接入更強的源頭。
她在吞噬他的血液。
不,是他的血裡,充沛的魔力。
湯姆坐在床邊,一邊處理自己手腕的傷口,一邊低聲笑了出來。
“原來如此……”他看向艾爾薇拉, “你不需要醫生,也不需要别人。”
“你需要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