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進去，是因為我不算‘完整的活人’。”她笑得溫柔，“對角巷對這種存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它感應不到我‘年歲’，隻感應到魔力。”

湯姆沉默。他從來都不喜歡這種感覺，被什麼規則排斥在外，而另一個人卻能輕松越過。他最恨這種無能為力。

可偏偏她又說得理直氣壯。

“你等我。”她沒有多問他的情緒，“我知道你想買些什麼，我會挑你喜歡的。”

然後她轉身踏入那道門，在喧嚣與光影中一點點消失，融進了那個他暫時無法進入的世界。

湯姆站在原地，風吹亂了他的頭發。

他沒有坐下，也沒有走遠，隻是盯着那堵磚牆，壓抑住沸騰的心緒。

-

回到孤兒院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他們從後門悄無聲息地潛進去。科爾夫人顯然沒注意到他們的外出，也或許根本不關心。

房間裡漆黑一片，隻有窗外路燈映進來的光。

艾爾薇拉輕輕把手中的包袱放在桌上，打開。

一股濃烈的墨香和羊皮紙氣味撲面而來。

“這些，”她像展示某件戰利品一樣，把一疊嶄新的課本攤開，“全是為你挑的。”

湯姆的目光落在上面：

《标準魔咒·初級》《魔法史》《魔藥學基礎》《霍格沃茨：一段校史》……

還有一根包得很好的長盒子，湯姆認出，那是真正的魔杖。

湯姆接過盒子，輕輕掀開。魔杖安靜地躺在絲絨襯裡，就在他指尖觸及的瞬間，魔杖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

牽動着他體内深處的震動，穿透血肉，直抵心髒。

湯姆下意識握緊了它。

“……我感覺到了。”他的聲音壓抑不住驚奇。

艾爾薇拉倚在桌邊，朝他露出笑意：“它也感覺到你了。”

-

他們一同坐在窗邊，點上一支蠟燭。昏黃的燭光下，兩人開始翻看那些課本。

湯姆抽出一本《魔咒初級》，指尖拂過封面，翻開。

可下一秒，那本書卻倏地合上了。

他皺眉，再次嘗試，卻如碰到了某種封印——書頁拒絕翻開。

“怎麼回事？”他低聲問。

“唔？”艾爾薇拉已經在一旁嘗試翻另一冊，結果一樣。書在他們指尖下緊緊閉合，紋絲不動。

她聳聳肩，無奈道：

“看來隻有在霍格沃茨校園裡，它們才會應你而開。”

“為什麼？”

“魔法保護。”她垂下眼睫，“這些書裡藏着太多危險内容。為了防止知識外洩，霍格沃茨對教材做了限制——隻有學生正式入學，進入學校結界後，課本才會‘承認’你。”

“真麻煩。”湯姆咬了咬牙。

——眼前明明擺着通往強大的一切，卻被人攔在門外。

艾爾薇拉靠在椅背上：“湯姆，你不是已經比所有人都提前知道這些了嗎？”

她偏頭看他，眼神在燭光中泛着波光，“不久之後，你就能讓所有人都等着你。”

湯姆沉默了幾秒，然後輕輕點頭。

-

時間一天天過去。

越臨近九月，湯姆就越興奮。

他幾乎每天都要把那根魔杖從盒子裡取出來，反複握住、揮動，練習那些之前隻能聽艾爾薇拉描述的咒語。

無法翻開的課本被他抛到一邊，他幹脆用筆記本開始記錄關于魔法的嘗試。

他已經在心裡描繪了無數次霍格沃茨的模樣。

那裡才是他的歸屬——真正屬于他的世界。

而艾爾薇拉，最近卻安靜了許多。

她總是沉默着，看着他講述未來和一遍遍練習魔咒，興奮到深夜都不肯睡去。

終于，八月的最後一天。

湯姆正仔細檢查着所有行李——幾件洗淨的舊衣服、兩人用過的小物件、裝着魔杖的盒子，還有那疊緊閉的課本……

“湯姆。”

身後傳來她輕輕的聲音。

他停下手裡的動作，回過頭。

艾爾薇拉穿着那件他最熟悉的白色睡裙，領口繡着細密的蕾絲花邊。

她坐在床邊，抱着膝蓋，像小時候怕冷時那樣。

她沉默了很久，終于開口。

“……對不起。”

湯姆眉頭微蹙，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明天不能陪你去霍格沃茨了。”

她的聲音輕得像怕驚醒什麼，“我得走了。”

湯姆僵了一瞬，臉色驟然沉下來：“你在胡說什麼，薇拉？”

艾爾薇拉隻是靜靜地搖頭。

“你一直知道的，對吧？我……和你見面，本來就是個錯誤。”

“别開這種玩笑。”湯姆走到她面前，聲音已經壓不住愠怒，“你說過——我們一起去霍格沃茨！”

她垂下眼睫：“對不起，湯姆。我騙了你。”

“我不是你的未來。”艾爾薇拉擡起頭，眼裡一片清澈的悲傷，“真正的霍格沃茨在等你，去看看真正的魔法世界吧……不是……不是我。”

“夠了！”

湯姆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要把她從虛無裡拉回來。

可下一秒，艾爾薇拉突然撲向他。她抓住他的頭發，猛地拽下，讓他低頭撞向自己。

一陣混亂的痛感襲來。

艾爾薇拉笨拙又兇狠地吻住他，帶着一種不得章法的急迫，像要把自己最後一絲存在感也刻進他的靈魂裡。

“記住我。”

她哽咽着呢喃，齒間帶血地咬住他的下唇。

湯姆瞪大眼，被動地承受着艾爾薇拉猛烈的攻勢，僵硬地想要推開她，可就在指尖觸碰到她冰冷的肩膀時——

她開始消失了。

他的手穿透了她的身體，隻抓到一縷冰涼的空氣。

艾爾薇拉從發梢、指尖到足尖，一寸寸被無形的火焰吞噬，化作半透明的虛影。

“不——！”湯姆聲嘶力竭地吼叫，猛撲上前，卻連一片衣角都留不住。

“艾爾薇拉！！”

黑暗轟然閉合。

-

當再睜眼，周圍的一切已經變了。

湯姆站在走廊中央，地面上是奶漬混雜着玻璃碎片，空氣裡隐隐飄着血腥味。

這是他們争吵的那個夜晚。

艾爾薇拉拒絕他的血液，他強行灌下去，她在憤怒與絕望中構築了最後的幻術，将他拉入了不存在的未來。

湯姆怔怔地站在那裡。

他身上，唯一還殘留着艾爾薇拉痕迹的，隻有嘴角那道被咬破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