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2日】血色黃昏

我已經好幾天沒有寫日記了要不是老張催我，我都忘了。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要帶着老公去見家長了，好開心！

賀承宇的領帶在我掌心揉成鹹菜時，老張正往他西裝内袋塞速效救心丸。"就當演醫療劇，"他咬着别針給賀承宇固定心率監測貼片，"你演被惡婆婆刁難的小媳婦。"

其實……我才是小媳婦。

父親打開門的瞬間，我聞到了熟悉的福爾馬林味。他的金絲眼鏡反着冷光，手術刀般的視線剖開賀承宇顫抖的指尖。母親端來的紅茶在骨瓷杯裡晃出漣漪，倒映着賀承宇後頸支具的金屬寒光。

"這是賀承宇，我的..."我話音未落，父親用鑷子夾起茶幾上的CT片。燈光穿透膠片，我肋骨間的钛合金支架在光影中像囚籠的欄杆。

"晚期骨轉移患者？"父親的鑷子戳在病竈區，"還有心肌梗死？"茶杯在賀承宇膝頭震顫，褐色茶漬在他米色西褲上漫成枯枝。我握住他發紫的指尖，醫用膠布在掌心摩擦出細響。

母親突然掀翻果盤，車厘子在波斯地毯上炸出血珠。"兩個病秧子搞同性戀？"她的美甲掐進我放療留下的灼痕，"是想讓王家絕後還是上社會新聞？"

玄關傳來爆破音般的摔門聲。老張拎着印滿動漫角色的急救箱闖進來，手術剪哐當砸在大理石地面。"絕後？"他踹開滾到腳邊的車厘子，"您兒子癌細胞都擴散到骨盆了，您還惦記着傳宗接代？"

父親的手術刀在指尖旋轉出寒光："張先生，這是我們家的..."

"家事？"老張扯開賀承宇的襯衫，心髒起搏器的疤痕在冷光下猙獰如蜈蚣，"他心跳停過三次！每次都是老子做CPR！您拿手術刀的手救過多少人？救過自己兒子破碎的心嗎？"

消毒水味在客廳彌漫開來，父親用鑷子夾起賀承宇的病曆，像在手術台解剖屍體般精準點評："左心室射血分數35%，室壁瘤形成，這種心髒能撐過明年都是奇迹。"

鑷子尖戳在心髒造影圖的陰影處，"你所謂的愛情，不過是多巴胺誘發的臨終關懷幻覺。"

賀承宇的指尖陷進沙發扶手，心率監測貼片發出警報。老張掀開他的襯衫下擺，露出腰間青紫的胰島素注射痕迹："這是上周低血糖昏迷時撞的，您知道他在急診室醒來第一句話是什麼？'别告訴小雲，他今天要複查骨密度'。"

父親的金絲眼鏡滑到鼻尖，反光遮住了瞳孔的震顫。老張突然摔出一疊護理記錄，紙張在茶幾上鋪成慘白的地圖："3月14日，承宇心跳驟停，王雲跪着給他做CPR，兩根肋骨按到骨裂。

4月22日，王雲腰椎穿刺，承宇在處置室門外吐得昏天黑地——這些病曆之外的故事，您的手術刀能解剖嗎？"

母親抓起果盤裡的瑞士軍刀，刀尖挑開賀承宇的襯衫紐扣。心髒起搏器的疤痕在冷光燈下如蜈蚣扭動，她突然尖叫着将水果刀紮向疤痕："這種殘次品心髒也配碰我兒子！"老張的機械鍵盤橫空飛來，金屬外殼與刀刃碰撞出火星。

可是也來不及了賀承宇終究是吐出了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