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次品？"老張扯開自己衣領，露出同樣的手術疤痕，"老子這個破心髒撐了十二年！"他掏出泛黃的日記本摔在血泊裡，"13年您主刀的那台瓣膜置換術，術後感染差點要了我的命——現在我用這'殘次品'心髒，每天能跑五公裡！"

父親的手術刀當啷落地，老張踩住刀刃冷笑："醫書上寫沒寫過，愛能讓心室重構？"

他調出我們在冰島的心率監測圖，極光爆發時兩條曲線竟奇迹般同步，"知道他倆現在射血分數多少嗎？比三個月前提升了8%！"

老張突然抖開文件夾，化療記錄雪片般砸向水晶吊燈。"2019年3月，王雲第一次骨穿，哭濕了我三件T恤。""2020年除夕，賀承宇在急診室心髒停跳，我簽的病危通知書。"每張紙都印着醫院公章，像判決書釘入牆壁。

母親的美甲折斷在安樂死宣傳單上。老張踩住她驚叫的尾音："去年您生日，您兒子在放療室吐膽汁，是這小子抱着他唱跑調生日歌！"他掏出手機播放視頻，我嘶啞的嘔吐聲與賀承宇荒腔走闆的歌聲絞成利刃。

賀承宇突然抽搐着倒下，硝酸甘油片從唇間滾落。老張撕開他西裝咆哮："看見這玩意了嗎？"心髒除顫器的電極片在父親眼前閃爍，"他每次接吻都可能要重啟這顆心髒！"

我跪在地毯上給賀承宇渡氣，他唇間的藥味混着我的唇齒間若有若無的血味。老張抓起PET-CT片按在父親胸口："看清楚了！這些光點是您兒子正在燃燒的生命！他們連明天都偷不到，您還要搶走今天？"

母親把族譜攤在血泊裡，鑲金邊的宣紙吸飽了車厘子汁，像陳舊傷口滲出的膿血。"王家二十七代單傳，"她蘸着茶漬在賀承宇名字上畫叉，"就算要絕後，也不能絕在變态手裡！"

老張突然掀翻紅木博古架，祖傳青瓷瓶在賀承宇腳邊炸開。他撿起碎片劃破掌心，血珠滴在族譜"不孝有三"的燙金字上："去年清明，您逼王雲去祠堂磕頭，他骨轉移疼到昏厥，是承宇背着他翻了三座山！列祖列宗要真有靈，該給這'變态'磕頭！"

母親抓起電話按響免提："劉阿姨啊，聽說你家女兒剛留學回來..."賀承宇的瞳孔驟然收縮——這是他曾相親過的女孩。老張奪過手機砸向魚缸，錦鯉在進水的手機屏上扭曲遊動："2023年了還玩配種那套？您怎麼不問問王雲放療後早就失去生育能力！"

我拽出藏在書櫃深處的冷凍精子協議，液氮罐在實木地闆上滾出凄厲哀鳴。父親盯着協議上的醫院公章，手指在"不可逆性生精功能障礙"的診斷欄痙攣。老張趁機打開投影儀，我們在冰島教堂的婚禮視頻鋪滿整面牆，管風琴聲裡混着他嘶啞的畫外音："這是我見過最他媽神聖的'變态'！"

母親突然跪地撕扯賀承宇的西裝褲，鑲鑽美甲勾出他大腿内側的PICC置管疤痕。"你就用這爛身子勾引我兒子？"她掏出翡翠镯子要套在我腕上，"跟媽去美國代孕，什麼癌症都能治好..."

老張的登山靴碾碎镯子，翠玉渣滓濺進母親精心打理的鬓角。"代孕？"他亮出我們在雷克雅未克簽署的《臨終醫療授權書》，"知道承宇簽放棄搶救同意書時說什麼？'把呼吸機留給小雲'！您倒好，想用試管嬰兒當續命道具？"

父親終于跌坐在祖傳太師椅上，老張将安樂死宣傳單拍在他胸口："您那些患者求着多活一天，您兒子們在倒數計時裡偷歡——到底誰更懂生命的尊嚴？"他掏出刻着"雲宇"的漢白玉墓碑模型，"工匠等着刻死亡日期呢，二老要贊助墓志銘嗎？"

月光穿透染血的窗紗時，急救車笛聲由遠及近。老張把我們的婚戒塞進父親的手術器械包，金屬碰撞聲裡飄來最後通牒："icu床位我訂好了，二老想明白了就來當證婚人——帶着《遺體捐贈協議》來。"

救護車藍光刺破暮色時，老張正用我家的波斯地毯擦賀承宇嘴角的血沫。"婚宴記得請我當證婚人。"他把氧氣管塞進我手裡，轉身對呆滞的父母比中指："二老放心，墓碑刻字我都想好了——'這裡長眠着兩個勇敢相愛的病人'。"

在ICU走廊，老張的機械鍵盤聲混着心電監護儀的滴答。他正在修改小說結局："最後機甲戰士抱着石心愛人躍入太陽，他們的愛在核聚變中永生。"我摸着賀承宇無名指上的輸液針頭，突然發現老張的婚戒盒藏在心電圖打印紙下，天鵝絨内襯浸滿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