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9日】
老張在監護儀上貼了夜光貼紙,将跳動的數字變成星雲圖譜。淩晨三點的透析機嗡嗡作響,他蜷在兩張病床間的折疊椅上,用賀承宇的刻刀削蘋果。果皮連成螺旋狀墜入醫療廢物桶,像被抽幹的靜脈血。
賀承宇的鼻血突然滴在透析管上,老張用止血鉗夾着冰島帶回的苔藓按壓傷口。冷光裡,苔藓纖維與血珠交纏,在他蒼白的皮膚上織出微型極光。"省着點流,"老張往他嘴裡塞凍幹的藍莓,"這血值錢着呢,能換三支升白針。"
我的骨痛在嗎啡間隙撕咬神經,賀承宇将支具的金屬面貼在我抽搐的右腿。低溫讓痛覺神經短暫休眠,他的心跳透過薄薄的病号服傳來,起搏器的震動節奏竟與鎮痛泵同步。老張突然掀開被子,将我們的腿用加熱毯裹成繭:"這叫量子糾纏止痛法,老子剛申請的專利。"
清晨的化療藥被老張裝進香水瓶,噴嘴貼上"死亡之吻"标簽。"今天噴左鎖骨,"他對着我潰爛的輸液港按下泵頭,"明天噴右心室。"紫杉醇混着冰島火山灰的微粒,在皮膚上凝成淡紫色的玉蘭圖騰。
賀承宇的透析液袋上突然浮現字迹,老張用紫外線筆寫着:"每次過濾都是對你的思念。"當淡黃色液體流經他衰竭的腎髒時,老張對着陽光舉起輸液袋:"看,你們的情書在發光。"
護士長沒收違禁品時,老張掏出自制"臨終關懷許可證",蓋着雷克雅未克教堂的蠟封。
他指着全英文文件胡說八道:"北歐神父特批的聖水療法!"賀承宇趁機将含着的嗎啡緩釋片渡進我嘴裡,舌尖掃過化療潰瘍的創面,鐵鏽味混着藥粉的苦在唾液裡炸開。
放療室的機械臂被老張貼上動漫貼紙,鉛門關閉的瞬間,他黑進操作系統播放《星際穿越》原聲。定位激光在皮膚燒灼出焦痕時,賀承宇的心跳正通過遠程監護儀在艙内回響。老張篡改了射線路徑,讓放射線在腫瘤區勾出糾纏的DNA鍊。
"這叫靶向狗糧療法,"他在對講機裡嚼薯片,"癌細胞都被甜死了。"我蜷縮在冰冷的治療台,想象賀承宇正隔着十層樓撫摸這些光斑。他昨夜用紫外線筆在我後背畫的玉蘭,此刻正在放射線下發出詭異的熒光。
父親的聽診器剛貼上賀承宇胸口,老張就打開手機外放。我們在冰島教堂的婚禮誓言混着急救車的鳴笛,蓋過了心髒雜音。"王主任,"他轉着手術剪,"您聽,這是二尖瓣在說'我願意'。"
母親帶來的相親照片被老張做成飛镖靶,鑲鑽美甲戳穿的女孩眼睛正好對着賀承宇的透析管。"精準穿刺,"他吹了聲口哨,"王夫人當年怎麼沒選放射科?"當父親指出我的血小闆計數危急時,老張突然掀開床單——我們交握的手背上,輸血管與愛情線在藍光下重合。
"醫學解釋不了?"他調出昨夜的生命體征圖,我們接吻時的血氧飽和度飙到99%,"這叫荷爾蒙靶向治療,建議寫進教科書。"
午後暴雨敲擊着太平間方向的氣窗,老張偷推來停屍床當畫闆。他用賀承宇的鼻血在鋼闆上寫詩,透析液當金粉撒在字迹間:【當我的心室停擺,你的骨痛就是最後的節拍】。殡儀館員工追來時,我們正用遺體冷藏櫃冰鎮抗癌果汁。
"嘗嘗,"老張往果汁裡兌地塞米松,"這叫向死而生特飲。"賀承宇的吻帶着冷藏櫃的寒氣,将我唇角的藥漬凍成冰島黑沙灘的鹽晶。老張的鏡頭穿過飄飛的屍檢報告,将我們染血的牙印拍成永生花标本。
深夜的CT機房寒冷如太空艙,老張用造影劑在顯示屏上畫星座圖。賀承宇的心室壁瘤化作獵戶座,我的骨轉移竈連成仙女星雲。"看,"他旋轉三維成像,"這是宇宙在複刻你們的病曆。"
當增強掃描顯示新轉移竈時,老張突然放大某個光點:"這處像不像冰島教堂的尖頂?"他篡改醫療報告,将"預後不良"改成"需增加親吻頻率"。賀承宇的指尖在觸控屏上描摹,我們交疊的病竈竟拼出玉蘭花苞。
呼吸機開始報警時,老張正用我們的輸液管編中國結。他将除顫器改造成搖籃曲播放器,電極片貼在賀承宇胸口播放《今夜無人入睡》。"睡個屁,"他調整着起搏器頻率,"起來嗨!"
我們裹着防輻射毯跳舞,鎮痛泵的導管纏成探戈裙擺。老張踩着醫療廢物桶打鼓點,空藥瓶在踢踏聲中奏響安魂曲。當保安破門而入時,我們正倒在被褥間喘息,監護儀的波浪線跳成狂歡節拍。
太平間的冷氣順着門縫爬入,老張偷來殡儀館的化妝燈。藍紫色光束裡,賀承宇用放療标記筆在我全身寫詩,潰爛的傷口被描成玫瑰花瓣。老張将我們的生命體征投影到停屍櫃,心電圖與腦電波在冷櫃門上跳起華爾茲。
"最後一支舞,"他往我們舌下塞硝酸甘油片,"用心髒爆炸當煙花。"當藥片在唾液裡融化時,殡儀館的悼詞突然換成婚禮進行曲。老張在死亡證明上蓋章,鮮紅的"已婚"字樣滲入紙張纖維。
第一縷陽光切開屍檢報告堆時,老張正用骨灰盒裝早餐粥。他掏出雷克雅未克帶回的玉蘭冰雕,放在呼吸機出風口慢慢融化。"喝點永恒,"他舀起混着冰碴的粥,"比嗎啡帶勁。"
賀承宇的透析管突然脫落,血珠在晨光中劃出抛物線。老張用嘴堵住裂口,我們的血在他齒間交融成詭異的粉紅。當醫護沖進來搶救時,他正對着染血的牆壁拍照:"最新婚房設計——後現代醫療朋克風。"
【8月30日】量子止痛法
老張把心電監護儀的導線編成髒辮,垂在賀承宇蒼白的胸口晃蕩。淩晨四點的透析液在紫外線燈下泛着詭谲的熒藍,他蹲在醫療廢物桶旁雕冰,冰屑落進盛着嗎啡的紙杯裡,叮咚作響。
陽光切開霧化器噴出的藥雲時,老張正用賀承宇的透析液在窗戶上畫星座圖。淡黃色的液體順着玻璃流淌,在ICU的慘白牆壁上投出扭曲的極光。"今日療程,"他敲了敲加熱闆,"你倆的量子糾纏距離必須小于五厘米。"
賀承宇的鼻血突然滴在量子力學教科書上——老張連夜打印的"疼痛轉移公式"正巧覆蓋在薛定谔方程章節。他蘸着血在公式末尾補了顆愛心:"當觀測者效應作用于愛情,粒子自旋方向将趨于同步。"我被迫與他十指相扣,心電監護儀上的波形果然開始鏡像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