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7日】
賀承宇拆開第七支鎮痛泵時,窗外的探照燈正好掃過ICU的玻璃。他忽然扯掉我手背的輸液貼,冰涼的指尖在淤青上畫圈:"王醫生,今晚要執行S級任務。"心電監護儀的綠光裡,他胸口的電極片反着銀光,像機甲戰士的能源核心。
老張在淩晨兩點準時切斷監控。他把輪椅改裝成太空艙,輸液架彎成扶手,挂着偷渡來的星空糖和熱可可。"氧氣罐在左邊,"他敲了敲氧氣瓶,"遇到保安就說在測試新型康複設備。"
賀承宇把我裹進防輻射毯,自己隻披了件單薄病号服。電梯停擺的瞬間,他忽然橫抱起我沖向消防通道,起搏器的震動隔着衣料燙着我的脊骨。我數着他錯亂的心跳爬完九層樓梯,頂樓鐵門打開的刹那,夜風卷着消毒水味灌進來,滿天星鬥在墨色蒼穹炸成碎鑽。
老張提前布置的充氣床墊上粘着熒光星圖,賀承宇用拆散的輸液管将我們手腕綁在一起:"防止太空漂流。"他指尖點着獵戶座腰帶,"那是我的機甲倉庫,"又滑向天狼星,"你的海盜船藏在輻射雲裡。"
我蜷在他挂着點滴的臂彎裡,右腿骨縫的刺痛被夜風稀釋成遙遠的嗡鳴。賀承宇忽然咬開星空糖,甜膩的藍莓味随着吻渡過來:"這是星際燃料。"他含着糖粒的舌尖描繪我耳廓形狀,醫用膠布在頸側摩擦出細小火花。
老張藏在消防栓裡的投影儀突然啟動,極光綠的代碼流在天台地面鋪成銀河。賀承宇按下我鎮痛泵的加速鍵,冰涼的藥液混着他掌心的溫度滲入血管:"看,這是躍遷通道。"
他牽引我的手指在虛拟星圖劃動,現實中的指尖卻探入病号服下擺。當觸到腰椎處突起的鋼釘時,突然含住我耳垂低語:"你的義體比機甲更性感。"夜航飛機的紅燈掠過,将他蒼白的臉染成戰場餘燼。
賀承宇的聽診器不知何時纏上了LED燈帶,幽藍的光順着膠管爬上胸口。他将耳塞塞進我左耳,機械心跳聲混着真實搏動在鼓膜共振:"這是星際導航頻率,迷路了就跟着這個節奏走。"
我數着他紊亂的心率貼住他胸膛,起搏器的微震在唇下釀成隐秘的吻。老張留在角落的藍牙音箱突然播放引擎轟鳴,賀承宇的指尖在我後腰放療标記上敲出躍遷密碼,醫用膠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如果明天就要墜毀,"賀承宇拆開硝酸甘油片塞進我指縫,"就用這個炸開小行星帶。"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虛拟星圖随着心跳波動扭曲成旋渦,"記得把骨灰撒進玫瑰星雲,來世做對光子戀人。"
我咬碎藥片将苦澀渡過去,他手腕的留置針頭勾住我的發梢。老張設置的體感風系統突然加大風力,将我們的病号服吹成鼓脹的帆。在監護儀報警聲隐約傳來時,賀承宇的吻比嗎啡更有效地麻痹了所有疼痛。
晨霧漫過天台時,賀承宇用拆散的棉簽在防輻射毯上寫航行日志。碘伏在布料暈染出深褐字迹:【第九千次躍遷失敗,但船長的吻比曲速引擎更令人暈眩】。他把我打着石膏的腿架在膝蓋上,指尖順着裂縫畫補給路線:"下次去半人馬座α星偷止痛藥。"
老張突然從水箱後探出頭,扔來溫熱的玉蘭粥:"返航補給。"賀承宇舀起一勺吹涼,将米粒擺成星艦造型:"吃了這個,明天就能突破醫療艙的封鎖線。
當第一縷陽光切開雲層時,賀承宇的瞳孔映着粉紫色天際。他忽然扯開病号服,心髒監護貼片下用紅藥水畫着躍遷坐标:"等春天來了,就在這裡啟動曲速引擎。"
我蘸着粥湯在他胸口補全星圖,米粒粘在手術疤痕上像散落的星艦。樓下傳來早班護士的驚呼,賀承宇橫抱起我沖向消防通道,防輻射毯在身後飄成破碎的帆。他錯亂的心跳敲打着我的耳膜,像永不認輸的躍遷倒計時。
老張把改裝過的輸液架支成三腳架,鏡頭對準獵戶座星雲。賀承宇的指尖在我掌心畫着躍遷軌迹,醫用膠布在夜風裡撲簌作響,像破損的飛船帆。
"當年在冰島追極光,"他忽然咬住我耳垂,"你摔進雪坑時,北鬥七星倒着插在發梢上。"我縮着脖子躲他溫熱的呼吸,後腰的放療貼片卻被掀起一角,涼意激得監護儀亮起紅燈。
老張踹了腳投影儀,極光綠的星圖突然鋪滿防輻射毯:"你倆的破心髒加起來都湊不齊半幅完整心電圖,倒有閑心研究宇宙。"他擰開偷渡的藍莓汁,液體在紙杯裡晃出微型銀河,"喏,天狼星特飲。"
賀承宇突然将吸管折成六芒星,插在我打着留置針的手背上:"這是星際燈塔。"夜航飛機的紅燈掠過他蒼白的臉,"每盞星光都是迷途者的止痛泵。"
我蜷進他挂着點滴的臂彎,數着人造衛星劃過天際:"像不像那年你偷安眠藥,在藥瓶裡塞的熒光砂?"他胸腔傳來悶笑,起搏器的震動與我的骨痛共鳴:"那時候我就想,等快死了,要偷艘飛船載你去薅秃仙女座星雲。"
老張突然打開手機外放,《星空》的前奏混着急救車鳴笛響起。他指着被城市燈光暈染的模糊銀河:"現實點,你倆的'飛船'現在連醫院大門都出不去。"賀承宇卻扯開病号服,心髒監護貼片下用紅藥水畫着航線圖:"光年之外的光,足夠照亮去青石城的路。"
夜風掀起防輻射毯的邊角,老張扔來加熱過的玉蘭粥。米粒粘在賀承宇的唇邊,被他舔去時泛起星砂般的碎光:"等玉蘭開了,要把我們的病曆刻在花瓣背面。"他忽然握緊我冰涼的手,"讓每陣風都帶着止痛藥的甜味。"
探照燈掃過天台水箱的瞬間,賀承宇的瞳孔裡炸開微型超新星。老張調暗投影儀的亮度,銀河頓時化作流淌的藥液河:"你們這些愛情瘋子,把ICU住成星際港口。"他摸出皺巴巴的小說手稿,機甲戰士的塗鴉旁批注着:【當所有星光熄滅,愛是指引歸航的最後一盞燈】。
賀承宇忽然扯掉我鎖骨下的輸液貼,夜風灌入傷口的刺痛裡,他咬碎的星空糖在舌尖爆開藍莓味的星雲:"嘗到了嗎?這是玫瑰星雲的碎片。"遠處住院部的燈光漸次熄滅,我們交纏的指尖在黑暗裡熒熒發亮,像永不墜毀的導航儀。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真的會有人用愛引領着我們回來嗎?
“你倆小情侶想啥呢?雖說星空确實像燈一樣。但是每個人都有屬于每個人的星星,如果有一天真的有人離開了。那我便會前往這星河之中修好屬于他的那盞明燈。”
老張,我相信你。可是我相信不了你。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們會回來的,對吧?
【9月18日】
晨光像把生鏽的鋸子,一寸寸切開我右腿的骨頭。賀承宇的手掌貼在我膝蓋上揉捏時,能清晰摸到胫骨處不規則的凸起——那是癌細胞築起的違章建築,正在血肉裡野蠻生長。
老張推來改裝過的輪椅,扶手纏着防撞海綿,坐墊下藏着震動止痛裝置。我試圖撐起身子,腰椎突然炸開的劇痛讓指尖摳進床頭櫃邊緣。賀承宇的臂彎及時箍住我的腰,他胸口的電極片隔着病号服烙在脊梁上,機械心跳聲與我的骨裂聲共振。
"慢慢來,"他含住我疼得發顫的耳垂,"今天要攻占康複科。"我數着他紊亂的呼吸挪動半寸,石膏包裹的右腿刮過床單,細碎的骨屑仿佛在紗布下簌簌掉落。老張突然掀開被子,露出皮膚下紫黑的淤血:"得換個太空艙式輪椅,帶重力調節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