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公子何必如此，窮追不舍，屢次意圖趕盡殺絕，自曲府出事以來，二郎風雨不改，曲老承受了江南府多少人冷言冷語，可二郎卻依舊奉他為恩師，事事盡心周到，”

“如此種種！就隻換來了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餘晚桃咬牙切齒，隐藏在袖内的手悄然握緊匕首，繃住後背，全神貫注地盯着前方走過來的黑影。

說到曲山南，曲屠嗜殺的眸底頓了頓，不輕不重地啧了一聲：“我爺爺的恩，确實足夠我放你們一條命，不過前提是你們自己得識相，乖乖把東西交出來，否則——忘恩負義這個名聲，我背下也無妨。”

“我們不信你！”

“那好辦。”，曲屠向後招手，一黑影悄無聲息地跳出來，手上提着三個包袱，随手往前扔過去，他彬彬有禮地說：“這個禮物，權當是送給崔氏郎君的。”

包袱甩在地上，本就未曾系上帶子，如此一彈，在地上滾了滾，近了餘晚桃和崔玉棠眼前，終于露出真容。

那是——！

餘晚桃瞳孔驟然收縮，呼吸停住了。

時至今日，餘晚桃幾乎已經忘記了崔家夫婦的面貌，初嫁入崔家，不過寥寥幾面，也并未相處出甚感情，可如今看着面前一幕，駭得她身處火海中卻渾身冰冷。

曲屠扔下的，竟是崔氏夫婦的人頭。

髒污，血腥，雜亂的頭發在地上纏着枯黃樹葉，那雙眼睛死不瞑目，就像在安靜地看着他們。

“爹！娘！”，崔玉棠大腦一片空白，忽而瘋了一般沖出去，卻被曲屠擡腳踹至地上，餘晚桃此時也被人制住，她看着崔玉棠一次次爬起來，又被曲屠踩在腳下，心中恨極。

她大吼道：“曲屠！他若死了，你永遠也别想得到崔家留下的東西！”

曲屠似乎玩累了，腳下踩着崔玉棠，揮手讓手下将餘晚桃拖過來，掐住她下巴将人拽到跟前：“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

距離太近了，餘晚桃鼻間嗅到了曲屠身上濃重的血腥氣，她倏地笑了下，袖中藏的短匕握緊，迅速擡起手臂猛力一劃，正中對方側臉。

曲屠吃痛退開，左臉鮮血淋漓，面目猙獰，俨然奪命惡鬼。

餘晚桃顧不得許多，得了片刻自由忙撲過去抱住崔玉棠，“二郎，二郎！你怎麼了？”

崔玉棠渾身顫抖，痛苦地大叫了一聲，奪過餘晚桃手中的短匕，掙紮着要站起來。

“找死。”

曲屠頭也不回，抽過手下的佩刀便往後刺去，似乎一陣疾風趕來，霎時間山林皆靜。

“老師……”，，崔玉棠嘴唇顫抖，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曲山南垂垂老矣，平時走路都是慢吞吞的，遇事退三分，此刻擋下由自己親孫刺出的利刃，卻毫不猶豫。

曲山南轟然倒地。

“爺爺你——！”，曲屠回身身，不敢置信地後退了一大步，手中的刀铮地掉在地上，臉色慘白。

“找到他們了！”

“曲屠，還不束手就擒！”

場面頃刻鬥轉，魏驷沖在前，身後跟着騎馬的将士破開火海，同時利箭出鞘，很快控制住了局面。

“二郎……”，曲山南抖着手用僅剩的力氣攢住崔玉棠的手腕，吃力道：“為師一生……無愧于天地君心，嗬嗬……卻對不住你。”

“恨吧……恨你所恨，但莫要因恨……迷失本心……”

“攸甯，謹記老師教誨。”崔玉棠眼眶猩紅，對着曲山南重重磕頭，擡起時胸腔翻湧，一口血噴了出來，身體軟倒。

“二郎！”，餘晚桃撐住他的肩膀，将人抱住，快速擦去眼淚，朝身後的人大喊：“有沒有随隊的大夫快來救一下人啊！”

“把他交給我吧。”，魏驷擰着眉頭，将身上的屍體踹開。

“謝謝魏使。”，餘晚桃啞着聲音，身子顫巍巍地撐着站起。

魏驷心有不忍：“餘娘子，你要不跟着回去處理一下身上的搶？”

餘晚桃沉默，她忽然看着魏驷：“魏驷，你去文大人設局引出曲屠，可有想過我等百姓的安危？如今曲老被刺身亡，你可曾想過要如何面對天下讀書人的指責？”

魏驷聞言僵住。

曲山南的出現确實在計劃之外。

“曲老之死，本官回京之後會親自向聖人請罪。”

餘晚桃面無表情地越過他，半跪在地将崔氏夫婦的人頭拾起，脫下外衣包住，她楞楞看着屍首不全的崔氏夫婦，心中不由升起無數悲哀。

曲老為當世大儒，他死了自然有無數學子為他求公道，為他寫哀詩，可崔家呢？

又有何人為他們鳴不平？

崔氏全族流放，曲屠千裡迢迢取了崔氏夫婦的命，他們何其無辜，可又有誰會在意。

餘晚桃對着崔氏夫婦磕了三個響頭，目光逐漸堅定：“爹，娘，你們在天上看着，不管曲屠背後是誰，今日之仇必報！等報仇雪恨那日，再恭請您二老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