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遙往旁邊讓開，兩人的氣息短暫交會，随即分離。

夏洵取下另一隻手上的戒指，輕手輕腳劃開其中一塊隔闆，明亮的光線透上來，映進她琥珀色的瞳孔。

洗手間沒人，正是好時候。

夏洵放心打開那塊隔闆，兩手撐着把腿先放下去，踩在隔間門闆上，正準備繼續往下，卻聽門外吱呀一聲——有人進來了。

然而這時候想鑽回去已經來不及了，夏洵站在馬桶邊沿上，手裡拿着天花闆的隔闆，僵硬回頭。

四目相對，兩人皆是一愣。

門口的人穿着碎花襯衫和寬松碎花褲，手裡是拖把，腳上是拖鞋，嘴巴張得很大，眼睛也瞪圓了。

“你……你就是新來的保潔吧？”

保、保潔？

夏洵扯了扯嘴角，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上次保安為什麼沒有對她起疑。

她愣神的這一秒，聽見頭頂傳來一聲冷笑，動靜很輕，微不可察。

保潔阿姨繼續說：“很少有年輕人願意幹這個啊，你……”

夏洵咽了口唾沫。

我怎麼？

她拿着拖把走進來，仰頭看：“你也太敬業了，天花闆都要打掃？”

她大咧咧拉開隔間的門擠進來，沖夏洵說：“做做樣子就得了，這裡的老闆人很好的，不過也是，你剛來可能不知道，這裡頭壓根不檢查工作，意思意思就行，我平時主要就負責換換垃圾袋，其他地方扯根水管随便沖兩下就幹淨了。”

說完，見夏洵還愣着，伸手拍了兩下她屁股，笑道：“你怎麼還站着，下來啊。”

夏洵仰頭看向空蕩蕩的隔層，飛快蓋好隔闆，從馬桶上跳下來。

“阿姨，你怎麼知道我是新來的？”夏洵問。

保潔阿姨：“咱們不是都穿着保潔服嘛，再說我之前聽經理提過有新人要來，就是沒想到會來個這麼年輕的。”

夏洵讪讪一笑：“就是顯年輕而已，其實我都四十多了。”

“呀，這麼顯年輕？”保潔阿姨說，“結婚沒？”

“孩子都生三個了。”

保潔阿姨又瞪圓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真沒看出來。”

夏洵笑道：“主要是保養的好。”

保潔阿姨像是明白了什麼：“花了不少錢吧？難怪會到這兒來做事。”

“可不麼！”夏洵眨了眨眼，“不過這裡好像管得很嚴格啊，讓我先試崗，幹不好還不要我呢。”

“經理這麼跟你說的？”

“招我進來的那個就是經理嗎？”

保潔阿姨轉頭看了眼門口，壓低聲音說：“就那個……經常在卡座附近轉悠的紅頭發男的，跟你歲數差不多，不過沒你顯年輕，那就是咱們經理，不過我跟你說啊，你沒事别去他眼前晃悠，他這人有點……”

夏洵湊近：“有點？”

保潔阿姨的聲音越來越小：“就是有點不正常。”

“腦殘？”

“嗨呀，不是，”保潔阿姨笑出聲來，“反正你聽我的就是了。”

說到這，又有人推門進來。

保潔阿姨将拖把洗幹淨挂好，關好雜物間的門。

路過夏洵時，給她遞了個眼神，低聲提醒道：“規定了有客人在，不能打掃，出去看看哪裡有垃圾要收，收一收拖到下班就行了。”

夏洵隻好跟着離開洗手間，分開前，最後問了一句：“既然工作這麼輕松，招你一個不就夠了，怎麼還要招新人啊？”

保潔阿姨眨眨眼，悄聲回答：“等你轉正了你就知道了，經理不喜歡下面的人交頭接耳，我不能跟你說太多，我先去那邊了，卡座那邊就交給你了。”

夏洵之前來過那麼多次都沒見過保潔，這次一來就碰見了，想到剛才聽來的那些話，不禁有些奇怪。

保潔阿姨對她這樣的新面孔沒有任何懷疑，這說明酒吧不止一次招新保潔進來，至于那些新保潔去了哪兒，暫時存疑。

還有那紅頭發的經理，多半也有點問題，也許就跟那些消失的新保潔有關。

夏洵學着保潔阿姨的樣子，在卡座區走動，時不時處理一下地上的污穢，換一換垃圾袋。

她正想着要怎麼讓徐瑾遙從通風管道裡安全出來，冷不丁一擡頭，卻見遠處舞池裡閃過一道高挑的身影。

“喂，要收就快收了走啊，這保潔怎麼回事兒？礙手礙腳的。”

說話的是沙發上的男人，手裡握着酒杯，翹着二郎腿，鞋尖歪着，正對着彎腰換垃圾袋的夏洵。

夏洵回神，加快速度換好離開。

剛才用鞋尖指着她的男人忽然叫住她：“等會兒，擡起頭來我看看。”

卡座裡其他人跟着投來視線，其中一個男人獰笑道：“不是吧，你連保潔都不放過啊？”

夏洵緩緩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拇指慢慢摩挲其中一枚戒指，戒指随着她摩挲的動作逐漸豎起一根尖刺。

“哇——快看快看！那是誰啊？”

男人也跟着轉頭看去。

不遠處，從人群裡走來的女人，裙擺搖曳，步姿輕盈，走到夏洵身旁，聲線低沉：“我可以加入你們嗎？”

衆人驚詫，這麼個大美女，還這麼主動，趕緊點頭：“當然可以！”

徐瑾遙繞開夏洵，坐進了沙發，那個位置正好隔開了男人和夏洵。

夏洵眉頭緊皺，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徐瑾遙的短發放下來了，她用手指将碎發挽到耳後的動作很自然，她的外套是敞開的，裡面的吊帶若隐若現。

這跟夏洵在外面見到的徐瑾遙截然不同。

臉上帶着笑意的樣子，像變了個人，跟那個摔她的徐隊不一樣了，跟遙遙倒是有幾分相似了。

詭異的熟悉和陌生，十分矛盾地湧上心頭，夏洵糊塗了。

難道這人現在是在替自己解圍？

徐瑾遙随手端了一杯酒，轉頭看向剛才叫住夏洵的男人，淡淡一笑，将手裡的酒遞過去。

男人勾唇一笑，伸手去同她碰杯，趁機湊近，低聲道：“美人，你是來給我滅火的嗎？”

夏洵摩挲的動作越來越快，戒指上的尖刺越來越長。

快要碰到酒杯的最後一瞬，徐瑾遙握着的那杯裝滿酒的杯子忽然倒轉，裡面的酒水盡數倒進了男人裆下。

衆人嘩然。

“你！”男人匆忙起身，揚手便打了過去。

徐瑾遙擡眼，精準扣住對方手腕，冷聲道：“我就是來給你滅火的。”

話音落下，手指猛然發力，拽住手臂往後一扯，男人失去平衡跪了下來，随即便被另一隻手扣住了後頸，根本來不及掙紮，他的腦袋正面朝下，砰地一聲撞在玻璃桌上。

巨響過後，厚重的玻璃桌面瞬間裂開無數蛛網。

在場衆人紛紛側目，同一個卡座的其他人正欲上來幫忙，卻聽被砸了個頭破血流的男人怒吼一聲：“都滾開！”

“誰都别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