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話，徐瑾遙轉過身來，眼裡盡是疑惑。

她直勾勾地同夏洵對視，眼睛裡沒有仇恨，也沒有愛意，更沒有熟悉。

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除了疑惑，就是冷淡。

說話的語氣也跟眼神一樣冷淡。

“夏小姐，”

【她以前叫我夏夏。】

“正常人不會三番兩次認錯人，你恐怕——”

【不可能。】

徐瑾遙擡起兩根手指點了點太陽穴，淡淡道：“要去看看醫生。”

話音落下，随之而來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夏洵心頭一動，好像又回到了沉船那天。

太平間裡擠滿了人，到處都是哭聲，各種各樣的哭聲，那些哭聲蓋住了她的哭聲，她着急忙慌穿梭在人群裡，由于眼睛紅腫，看不清路，好幾次都差點摔倒。

她茫然地推開前面的人，嘴裡一直在念叨着什麼，鋪天蓋地的哭聲蓋住了一切，也蓋住了她說話的聲音，她後知後覺想起嗓子早就被煙熏壞了，從頭到尾，她都沒發出過聲音。

身後有人拽住了她，叫她冷靜。

她頭也不回地推開那人，掙紮着繼續推開前面的人群，緊接着更多的手伸過來拽她，把她攔住，按在地上，她撕開嗓子大叫，拼命掙紮，啃咬擋在面前的手臂，她看不清那些人是誰，但她聞見了血腥味。

大片的血腥味彌漫在四周，不由分說鑽進她鼻腔。

她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些漂浮在海面上的斷肢殘骸，胃裡又開始翻湧，她想吐，但胃裡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吐了，她的胃空了，心也空了，漸漸停止掙紮、不再反抗的時候，靈魂仿佛也抽離了身體，飄向天花闆。

太平間的走廊很冷、很寂靜，正如此時此刻。

她回過神，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噗嗤一聲笑了。

“抱歉啊徐隊，我隻是開個玩笑而已，”她走近，臉上帶着笑意，“你不會當真了吧？”

徐瑾遙垂下手，視線在她臉上流轉不定：“在警察面前，你最好謹言慎行。”

夏洵收斂了笑意，連連點頭：“好的好的，我記住了。”

徐瑾遙收回視線，轉身就走，察覺到夏洵還跟在身後，又停住腳步，轉過身來：“你跟着我做什麼？”

夏洵眨眨眼：“不是說我涉嫌襲警和擾亂交通秩序，拘留和罰款，得有一樣嗎？”

徐瑾遙：“你倒是自覺。”

“那當然，遵紀守法，人人有責嘛。”

徐瑾遙冷哼一聲。

-

市公安局。

丁文辛将剛完成的屍檢報告發送給專案組，起身活動了幾下僵硬的身體，擡手看了眼腕表。

已經淩晨了，早就過了下班時間。

她換好衣服，揣上手機，拿着包走出辦公室。

出了辦公樓，她遠遠就瞧見了刑偵大樓那邊燈火通明。

她沒多停留，朝着停車場那邊走去。

最近接連下雨，地下停車場因為有車打滑撞壞了自動道閘，所以進出都需要人為登記，她為了圖方便，這幾天都停上面。

正當她拉開車門，準備坐進去時，餘光瞥見有車開進來。

不是公用車，是私人用車，她多看了兩眼，下車的兩人裡，她先認出了杜常。

聽說省廳調來的新隊長今晚到蘭城，他被派過去接機，沒想到這時候才把人接回來。

距離太遠，丁文辛看不清那位新隊長的長相，直到兩人進了辦公大廳，她才收回目光，坐進了車裡。

同一時間，杜常帶着徐瑾遙去了重案組的辦公室。

室内分了好幾個區域，沒人擡頭往門口看，都在專注手頭的事。

重案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案子要忙，平時隻有需要支援的時候才會相互增減人手，這次的連環案占用了大部分警力，許多組員都在忙着出外勤，所以一眼望過去整個辦公區才會這麼空曠。

半小時前，徐瑾遙讓杜常召集專案組的幾個主要負責人過來開會，現在時間已到，人已經等在了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