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徐瑾遙每分每秒都在想。
為什麼……為什麼還不來找我?
沒人能給她答案。
她自己也不能。
所以她崩潰了,打算用一場火,來結束這段永無止境的痛苦。
她躲過了彼岸号上的爆炸,最終還是要面對另一場爆炸。
也許她注定死在大火裡。她想。
但她沒想到大火灼傷了她的身體,等來的卻是十多個黑衣人沖進病房,将她掀翻在地。
她像塊爛泥一樣摔在地上,痛得呼吸不了。
那些人都穿着一樣的衣服,戴着一樣的面罩,她不知道哪個是小夕,又或許每個都是。
她們才是一夥的。
沒人站在她這邊。
畢竟,連夏夏都丢下她逃走了。
她們一定以為她死了,不會有人再來找她了。
等也白等。
長痛不如短痛。
“起來。”
說話的是經常發号施令的那個人,她的聲音好冷,徐瑾遙看不見她的臉,也一直覺得她很可怕。
但不知為何,現在她一點都不怕這個人。
也許是因為她連死都不怕了,所以恐懼也跟着消失了。
“我給你三秒鐘,”那人拔出手槍,槍口對準她的眉心,聲音依舊很冷,“起不來,就去死。”
徐瑾遙笑了,笑得渾身顫抖,她閉上眼,忽然覺得身上的疼痛也消失了,她現在當真是什麼都不怕了。
她學着那人冰冷的語調說:“那你開槍啊。”
你開搶打死我啊。
如果再也回不了家,還不如死了算了,說不定死了,就能回家了。
是啊。
沒錯。
死了就能回家。
靈魂不再困于身體,可不就能回家了。
臨死前的最後一秒,徐瑾遙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小夕說過的話——
住院很無聊,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更無聊,也許是看出了她的無聊,小夕不知從哪兒找了本小說給她讀。
可惜,那本小說她看過的,後面的故事情節她背着都能複述一遍。
她求小夕說點她一定沒聽過的,于是小夕沉默很久後說:“聽聲辯位,聽過嗎?”
她在武俠片裡見過。
在現實生活裡卻是第一次聽。
“視覺、嗅覺、味覺、觸覺和聽覺,人的每一個感覺都可以經過後天訓練,達到更高的水平,單單就說聽覺,你現在閉上眼睛,試着判斷我在哪個方向。”
徐瑾遙聽話閉眼,僅憑聽覺去判斷那點細微的腳步聲,在小夕問出“我現在在哪兒”的時候,伸手指了一個方向,随即睜開眼睛。
發現自己指了個相反方向。
小夕說她習慣用眼睛判斷,突然沒了視覺就會出現判斷失誤,這是大腦沒有經過訓練才會有的誤判。
徐瑾遙不信,也要考考她。
于是換做小夕閉上眼睛判斷方位,徐瑾遙同時砸了兩個紙團出去,小夕準确無誤指出了兩個方位。
這讓徐瑾遙驚訝不已,因為其中一個紙團她砸得很輕,相當于輕放在床上,然而這都被小夕指出來了。
她叫小夕教她,想着将來也許哪天能用上。
她倒是沒想到,會在今天用上。
子彈射過來的前一秒,小夕冰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聽聲辯位時,精神需要高度集中,将視覺徹底摒棄,提前預判可能會出現的一切危險,在腦子裡預設行動,同時身體也要做出最準确的反應……”
砰!
子彈擦過她的耳廓,射進身後的沙發腿,嵌住不動。
那人迅速收槍,單膝跪在徐瑾遙面前,捏着她下巴,語氣裡多了點欣賞:“你還會聽聲辯位?”
“Vesper教你的?”那人冷笑一聲,“你倒是學得很快,看來有點天賦。”
徐瑾遙正對着黑色的面罩,看着面前層層疊加的黑色密網,她甚至開始懷疑裡面傳來的機械女聲其實是假的。
或許這是個男人也說不定。
不過她現在沒空細想,身上的痛感一波蓋過一波,每次都是憋到快窒息了才消停下去。
那人似乎在看她受傷的耳廓,幾秒後才松開手上力道,站起身,突然摸出幾張照片扔在地上,居高臨下地說:
“既然你不怕死,那你父母呢?還有那個叫什麼……夏夏的,她們總歸怕死吧?”
徐瑾遙看着地上的照片,瞬間瞪大了眼睛:“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