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粥!!”
關纖雲大喊一聲,聲音刺破廚房茅檐直入雲霄。
傅元聞聲趕忙沖進來,看見瓦煲裡的蹴鞠,兩隻手便毫不猶豫伸進滾燙沸水中把球撈了出來,可一鍋白粥已然摻着泥土石塊,徹底不能喝了。
他的手被燙出水泡,無措地抱着蹴鞠道,“娘子,怎麼辦啊。”
關纖雲深吸一口氣,搶過蹴鞠奪門而出。
來到巷子口,幾個小孩正在她家門口竊竊私語,看到她手裡的蹴鞠先是眼前一亮,而後發現有米粥在往地上滴,頓時吓得大氣不敢出。
“哪個小兔崽子把蹴鞠踢到我家鍋裡了,給我站出來!”
她氣得面色通紅,指着這群小孩道,“不說我就挨個上門找你們爹娘,看看他們究竟是怎麼教育的!”
那幾個孩子眼睛骨碌碌轉幾圈,把一個頭紮總角的小男孩推搡出來。
“球是他的,你找他!”
那小男孩正欲反駁,卻見關纖雲抱着球步步逼近,一雙眼睛紅得像是要吃了他。
身後孩童慌忙四散跑來,獨留他一人在巷子裡,縮着腦袋道,“不,不是我踢進去的,我隻是……”
關纖雲直接一手揪住他的耳朵,怒道,“你是誰家小孩?趕緊讓你爹娘賠我粥!”
那小孩被吓得哇哇大哭,掙開她的手在地上打滾撒潑,“我沒有!你欺負我,我要找我娘!”
哭嚎聲傳至巷頭巷尾,引得幾家人探出頭來看熱鬧。
關纖雲氣不打一處來,拽着他的衣領想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卻忽聽得身後傳來一聲潑辣喊聲。
“我的兒!誰欺負你了?!”
轉過頭,一個素钗布衣,年齡莫約四十多歲的婦人正站在巷子中央,看到地上小孩哭得涕淚橫流,忙跑過來把他抱在懷裡,擡頭怒瞪關纖雲。
“你這小娘子欺負我兒做什麼!”
“誰欺負他了?你講不講點道理!”
關纖雲把粘着米粒的蹴鞠一把摔在地上,雙手叉腰道,“明明是你家孩子把球踢到我的米粥裡了,趕緊給我賠銀子!”
那婦人面上閃過一絲窘迫,轉而又梗起脖子,振振有詞道,“胡說,你哪隻眼睛看見球是我家孩子踢進去的!”
說罷,還起身扯着嗓子喊起來。
“鄰裡街坊都來看一看,新來的小娘子耍無賴,欺負我們孤兒寡母,這日子沒法過了!”
鄰裡們都知道這婦人是個潑辣性子,有人看不下去,出聲調解道,“整條巷子就你家有蹴鞠,不是你家小孩踢的還能是誰,而且人小娘子剛搬過來也不容易……”
“肯定是那群潑皮孩子搶了我兒的蹴鞠!再說我一個寡婦拉扯小孩就容易了?你要是可憐她不如你賠她銀子!”
說話的人被好一通搶白,霎時間紅了臉,也不再吭聲。
關纖雲長這麼大哪裡見過這種無賴婦人,瞪大眼睛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你,你,明明就是你的錯,哪有這麼耍賴的!”
那婦人見她年紀小,說話底氣更足了幾分,“污蔑人也得講證據,有本事你去報官啊!”
關纖雲一下子哽住了:
安定坊裡人多口雜,街坊扯皮之事繁如牛毛,但凡沒見血都不會有官搭理,更何況僅僅一鍋米粥,隻怕去了也會被轟出來。
“可是那群小孩都說是你家孩子踢的!”
婦人聞言蹲下身子,兩手死死掐着孩子胳膊,“你說,球是你踢的嗎?!”
孩子正要回答,忽覺小臂上傳來一陣刺痛,忙淚眼摩挲地搖搖頭。
“我沒有,是他們瞎說……”
關纖雲被噎得眸子通紅。
“哼,沒證據還想欺負人。”
婦人見關纖雲不說話了,牽起小孩的手在衆人注視下離開,樣子頗像個打了勝仗的将軍。
蹴鞠在風裡晃悠悠滾着。
街坊們搖頭輕歎,紛紛回家拴上院門。
她轉過身,傅元正倚在門旁看着她,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娘子,沒關系,我也不是很餓……”
滿腔怒火化作淡淡的惆怅,她長歎一口氣道,“你不餓,我還得吃飯呢。”
猶豫片刻,還是把蹴鞠拿起來扔進院子裡,繞過傅元走到廚房。
米袋已經見底,案闆上隻剩半截臘腸,想再做一鍋米粥怕是不行了,隻能熬點粟米稀飯應付一下。
關纖雲看着鍋裡堪比清水的粥,連盛飯的心情都沒有了,招呼傅元和百裡拿兩個碗,直接坐在廚房茅檐下吃飯。
三人抱着碗,心下皆是一片凄涼。
她瞥到到傅元手背紅腫,連碗都拿不起來,隻能頂在膝上低頭喝粥,這才想起他的手還有燙傷,開口問道,“嚴重嗎,需不需要給你買點藥?”
傅元肩頭一顫,忙把手藏在膝蓋後面,“沒事的娘子,已經不疼啦。”
她眉頭微皺,走上前去拽住他的腕子。
“腫成這樣了還叫沒事?燒得滾燙的粥,你直接把手插進去,是不是傻啊你?”
“娘子你别生我的氣……”
傅元身子不穩,膝上的碗眼看要打翻,還是關纖雲眼疾手快扶穩放到地上。
“行了,你在家裡呆着,我出去給你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