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拍拍裙上塵土,傅元卻也随之站起來。
“天黑了,娘子一個人出門不安全,我跟着。”
關纖雲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便朝百裡道,“那就麻煩你守一下門,我們馬上就回來。”說罷拉着傅元的衣袖走出門。
兩人走出小巷來到街坊,熟食香味從食肆飄出,肚子便開始不争氣地打鼓。
關纖雲看着街旁新鮮出爐的面餅咽了咽口水,再伸手一摸荷包裡叮當作響的銅闆,咬咬牙道,“待會兒買完藥,若是還有剩的錢,我們就買個餅子吃。”
傅元聽了忙回道,“其實不買藥也可以……”被關纖雲瞪一眼,老老實實跟在她身後進了藥堂。
郎中正坐在櫃台後面,聽見有人來,頭也不擡問道,“怎麼了?”
“他手被燙傷了,麻煩您給開點藥。”
傅元坐到杌子上,把手伸過去。
那郎中擡眼一看,微微皺眉,“什麼時候弄的,怎麼現在才來?”
關纖雲眼神躲閃,“大概兩個時辰前吧,傷的很嚴重嗎?”
“倒也沒傷到根本,這幾日用過藥好好休息就行了。”郎中捋着胡子起身,在身後的藥櫃裡翻找。
“便宜的,地榆三文。貴的,黃麻十五文。”
“呃,有什麼區别嗎?”
“自然是有區别。”郎中回頭睨她一眼,“小郎君若是不想手上留疤,就買黃麻回去厚厚敷一層,不出兩日便能好。”
她看向傅元的手背,起了水泡的地方不知何時已經破皮,正往外滲出血珠。
而十五文錢,本來能買三張餅,夠她吃上好一頓飽飯。
眼前冒着香氣的面餅離她遠去,逐漸變成傅元透着委屈的眸子。
“娘子,留疤了不好看。”
她歎了一口氣,把腰間香囊解下來道,“麻煩您給我們開點貴的吧。”
郎中應聲開始稱藥。
關纖雲把香囊翻過來,銅闆“嘀哩當啷”落在櫃台上,她眯着眼睛挨個數過去,直到手指頭落在最後一個銅錢上時,身子突然一僵:
她隻帶了十文。
這邊郎中已經把黃皮紙折好,又拿細繩打了個結,剛要遞給她,卻發現她讪笑着搓搓手,開口道,“來得急沒帶夠錢,能不能先賒着?”
聞言,郎中的臉登時拉下來,大手一揮就要請她們出去。
“小本生意,概不賒賬。”
“那那那,我們買便宜的!”
關纖雲兩手扒住櫃台,賠笑道,“麻煩您再幫我們稱一點,夠吃兩三天就行。”
郎中看這兩人皆是年紀輕輕,竟連個買藥錢也拿不出來,心生憐憫,隻得無奈轉身重新找藥材。
待二人提着藥包出來時,長街上已是熙熙攘攘,各色吃食擺在小攤上,叫賣聲不絕于耳。
有熟識的小販見到關纖雲,忙笑着朝她招呼道,“關小娘子,你前些日子不還說想吃圓子嗎,我今日做了冰豆沙圓子,來嘗嘗啊!”
關纖雲羞赧一笑,“不了,今日有事,過幾日再來嘗嘗。”邊說還往傅元身後縮了縮。
她如今窮的叮當響,要想吃圓子隻能當掉首飾。
傅元也一路低着頭興緻不高,悶聲道,“娘子,我是不是又給你惹麻煩了?”
關纖雲沉默片刻,想不出該怎麼安慰他,一擡頭便直直對上他的眼睛,眸中滿是愧疚。
“不關你的事,要怪就怪我們太倒黴了。”
“可我明明……隻是想幫你分擔一點事情,我也不知道會搞得一團糟。”
傅元說着紅了眼眶,也不管兩手還傷着,緊緊握住關纖雲的手。
“娘子,求求你别讨厭我,好不好。”
關纖雲呼吸一滞,有些驚慌地把手抽出來,支支吾吾道,“你說什麼呢,我,我沒有讨厭你的意思。”
她忽然想起荷包裡還剩了幾文錢,忙把銅子倒在手心裡,勾唇笑道,“你看,還有剩的錢,要不要吃餅?我請你!”
傅元還有些糾結,關纖雲直接拽着他的衣角來到面食鋪子前,兩枚銅子“啪”地一聲扣在櫃台上,喊道,“老闆,買張餅!”
老闆笑着收下錢,不多時一張熱氣騰騰還撒着芝麻的面餅出爐,包在油紙袋裡遞過去,“姑娘,您的餅,小心燙着!”
關纖雲接過道謝,兩人走得也累了,幹脆就站在路邊石牙子上,一口一口啃起餅來。
關纖雲被燙得呲牙咧嘴,兩腮鼓鼓囊囊,一擡頭與傅元對視,便看到他的鼻尖粘着芝麻粒,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是人生無常啊,居然能讓大将軍陪我在路邊啃芝麻餅。”
傅元聽不太懂,但看着關纖雲笑意盈盈的模樣,也不自覺勾唇,露出半顆小虎牙。
“娘子喜歡的話,我們以後天天來吃!”
關纖雲被他逗笑,“天天吃?我都怕自己一張嘴變成芝麻餅。”
“變成芝麻餅我也喜歡,揣在兜裡,娘子就永遠不會離開我啦!”
“噗——傅元你想得美!”
燈火如雨,兩人就這麼在人聲鼎沸的大街旁笑着把餅分吃,心滿意足朝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