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冷淡低沉,與宋窈夢中的那道聲音模糊交疊在了一起。
宋窈想起身的動作一滞,這才注意到屋内還有另一個人。
一身月白色衣衫的祁钰手拿着一卷書閑閑坐在窗下的短榻上,因着床帳的遮擋,宋窈一時都沒有發現。
見宋窈醒了,祁钰放下了手裡的書,起身走到了床邊。像是知道宋窈再想什麼似的,祁钰又淡淡補了一句,“放心,你父親已無大礙。”
“公子……”見到祁钰,宋窈也回想起了昨夜的全部,掙紮着就想要下床行禮,但還未起身,就被祁钰按了回去。
“不必了,張大夫不是閑人,可無法再如昨日那樣随叫随到了。”
宋窈愣了愣,随即歉疚地垂下眼,“昨日,多謝公子相救……”
發了大半夜的燒,宋窈的嗓子這會依舊沙啞着,還沒說完便忍不住低聲咳嗽起來,眼睛都蒙上了水汽。
祁钰眉間微蹙,轉身給宋窈倒了一杯水。
宋窈連忙想說不用,卻壓根說不出話,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祁钰将水送到她手邊,接水的手都有些微微發抖。
短短兩日的時間,這已經是祁钰這個侯府嫡公子第二次給她這個外室婢妾端茶倒水了,即使并非她本人意願,也足夠讓宋窈惶恐。
喝下水,喉間的幹痛總算緩解了不少,宋窈頭都不太敢擡,低低道:“多謝公子。”
不敢再有什麼動作以免惹得祁钰更加不快,宋窈喝完水便自己将水杯放在了床邊的矮凳上,然後默不作聲地翻身躺了回去。
昨晚喝藥時皺眉抗拒的表情早已不見,清醒後的宋窈又恢複了以往的溫和順從。除了涉及到宋萱和宋父的事,宋窈在祁钰面前永遠是這麼一副安安靜靜的模樣。
正如祁钰自己說的,他喜歡乖巧不多話的人,這一點,宋窈一直記得很清楚。
“公子……”一室安靜裡,陳川的敲門聲格外清晰:“魏家的兩位公子和齊大公子方才又着了人來,說請您過去呢。”
陳川在門外低聲禀報道,之所以是又,是因為他之前就已經來禀報過一次,結果被祁钰輕飄飄的擋了回去,當時宋窈還沒醒。
所以這會兒陳川特意等宋窈醒了,才敢來傳話,幸運的事祁钰這回終于沒再默不作聲,低低應了一聲。
陳川早就備好了馬車,祁钰掩下眼底淡淡的情緒,看着躺在床上臉色依然發白的宋窈,“好好休息,明日張大夫會再過來替你和你父親号一次脈,這幾日便别出門了。”語氣雖說不上好,但也是實在的關心的話。
宋窈點點頭,“是。”
待祁钰和陳川一起出了門,宋窈才終于松了口氣,擡手揉了揉依然泛疼的額角。
雖然祁钰已經說了宋父并無大礙,但是宋窈還是不放心,總歸是自己去看了才安心。還有小萱,爹爹還沒好她又倒了,昨日定是受了不少驚訝。
宋窈隻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等身上的酸痛好些了,便準備起身去後院看看。
剛一坐起來,秦嬷嬷就端着藥碗進來了,連宋窈要起來,連忙放下碗跑了過來。
“唉喲我的姑娘,你這才剛醒怎麼就起來了?還是快躺下吧,若是還沒好又受了涼,奴才們可擔待不起!”
秦嬷嬷說着便要讓宋窈再躺回去,宋窈被秦嬷嬷這滿是擔憂的語氣驚的愣了愣,擡手擋過秦嬷嬷的動作,一臉看陌生人的表情看着秦嬷嬷。
自秦嬷嬷來這裡起,她對宋窈最多也就隻有假客氣,何曾有過這種恭敬态度,宋窈想着自己莫不是還沒睡醒,或是這院裡來了個同秦嬷嬷模樣一樣的人了?
注意到宋窈的目光,秦嬷嬷停下動作,尴尬地笑了笑。但即使尴尬,秦嬷嬷也并未轉變态度,賠笑地看着宋窈。
“宋姑娘,以前的事,是老奴眼皮子淺了,也沒管教好下人,讓你多受了委屈,不過老奴這會兒已經知道錯了,以後必定好好服侍,再不敢躲懶了。”
秦嬷嬷今天早上一回來,迎頭撞上的就是站在院裡的陳川,自然也知道了昨天晚上祁钰發落了院裡下人的事,知道那些人的最名和下場後,當時她就吓軟了腿。
昨夜的事秦嬷嬷多少逃不了幹系,陳川說話也不甚客氣,一番敲打過後,秦嬷嬷隻覺着沒和其他人一樣被送官已經是萬幸,哪裡還敢像以前一樣對宋窈。
可秦嬷嬷是怕了,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的宋窈卻是疑惑更深,隐隐意識到昨晚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昨晚我受了涼昏了過去,可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宋窈問道。
宋窈臉上的疑惑不似作假,秦嬷嬷一時也愣了,但宋窈開口問,也隻能吞吞吐吐地将昨夜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陳川敲打她的話秦嬷嬷好面子沒說,隻說是那些下人的手腳不幹淨,祁钰知道後着人搜出來了髒物,然後将所有人都發落了。
昨夜秦嬷嬷并不在現場,也不知道宋窈那會兒已經暈了過去,還以為宋窈平日裡裝的雲淡風輕文文弱弱的,其實都是扮豬吃老虎,早就暗中想着法子拿她們,祁钰發火便是宋窈吹得枕邊風,所以方才才小心翼翼提着個心。
這會兒見宋窈的表情不似作假,的确像是才知道這件事,秦嬷嬷從早上就一直緊繃着的心總算松了些,語氣也松快了一些。
不過即使不是宋窈,秦嬷嬷也不敢像以前一樣了,這次不是難保沒有下次,畢竟昨夜祁大公子為了宋窈大半夜跑過來也是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