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也要帶他回去。
谷鶴一向優柔寡斷,這次倒也狠下心來,提劍斬斷了深入牆中的鐵鈎。
震感劇烈,牽動了留在體内未除盡的血肉勾連,痛感與鐵鈎入體時無甚差别。
剩下的,留待軍醫去除吧。
華明的悶哼聲還未洩出,就被咬緊牙關憋了回去。
谷鶴一心救人,根本沒注意到身後還有匹吃人的狼。
直到那匹狼終于按捺不住,發出了聲音。
“螢石,為什麼在他手裡。”
看着終于将眼神分他一點的人,南朝陰郁的神情少了幾分,一時間又恢複了道貌岸然的正派模樣,重複道:“為什麼在他手裡。”
他眼裡是希冀。
是渴盼,更是堅定。
他要聽谷鶴親口說。
“這話說的。”谷鶴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都不想回答他,但思慮再三是在别人的地盤,還是耐下性子答了句:“自然是我給的。”
……
積了厚厚一層的燭蠟忽然複又開始融化,像是誰的血淚在桌案上流動。
那是南朝沒克制住的靈力波動。
饒是華明意識已經開始不清晰,也感受到了股風雨欲來的架勢。
“為什麼給他。”
片刻的緘默後,南朝默默收回險些暴起的手,再一次用可以說的是溫柔的語氣問道:“旁人送給你的東西,都這樣不聞不問地送給他人嗎?”
“自然不是。”谷鶴答道:“通常都好好收着,因為是心意。但戰争乃非常時期,這樣的好東西若是再藏着掖着,就不合适了。”
南朝沒再說話。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平白從牙關裡嘗到一股血味。
在谷鶴眼裡,他好像成了個無關緊要的人,無論愛恨。
谷鶴哪怕說一句‘因為恨你,所以不願拿你的東西’。
或者說‘戰争是你挑起的,你是罪魁禍首’這樣的話,但他沒有。
他隻是平靜地闡述了一個事實,而這個事實的講述中,沒有南朝的半分影子。
“還有事嗎?”谷鶴問。
他急着送華明回去,耽誤不得。
南朝看着他:“自然是有。”
“那就快說。”谷鶴滿腦子都是師兄的傷,他是一根筋,顧得了這件就顧不了别的,勉強分出一點心思來應付敵人:“我同師兄一樣是大帥的弟子,一樣知道念之的下落,你要實在想要人質,把他放了,換我來也是一樣的。”
“不一樣。”
南朝黑漆漆的眼睛看向他,像某種野獸的瞳孔:“他修為高深,是聯軍一大勁敵。你修為全失,掀不起什麼風浪。”
谷鶴:“……”
變相說他沒用呗。
谷将軍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決定讓他嘗嘗金丹期的厲害。
在他即将出手之時,被肩膀上那人按了下來。
“你打不過他的。”華明低聲道。
谷鶴:“總得試試,要不怎麼出去?”
“不用試。”華明聲音有些沙啞:“你放我下來,他不會為難你的。”
“胡說什麼?!”谷鶴聲音瞬間拔高了:“姓華的,你真當我來敵營是溜達一圈的?”
堂堂金丹期,雖說無甚大用,但也涉過艱難險阻才進了敵營,現在讓他放棄,開什麼玩笑。
“兄友弟恭,很好。”南朝溫和的笑容瞬間消失:“既如此謙讓,就誰都别想走了。”
青藍色的靈光乍現,手中化出絲條萬縷,寸寸燃作火焰,如同猛獸般張牙舞爪地發出‘嘶嘶’聲,豁然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焰地流火!
踩上那麼一下,便是火焰纏身,死到臨頭。
“南朝!”
熊熊火焰竄天而上,不滿地向直呼主人名諱的華明吐了吐信子。
南朝揮滅了險些飛到華明身上的火種,平和道:“講。”
死到臨頭了,多聽幾句話也無妨。
“你當年求取靈氣,是他舍身給了你,之後修為在師兄弟中便一直處于劣勢。”華明也沒跟他客氣。
“都說他吊兒郎當、不務正業,那是因為把靈氣送了你,他沒法精進了,所以顯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現在拿修為全無這件事噎他,你敢說心中無愧?”
青色火焰漸漸燒作紅光,映出南朝平靜的面容。
“你高尚。”
焰山陡然升高,發出令人牙酸的嘯叫聲,随之而來的還有南朝變了聲調的質問:“那你怎麼不把靈山送他?”
兄弟情深,到頭來不也是各掃自家門前雪,根本不顧師弟的死活。
華明冷笑了聲:“少想往我身上扣帽子。”
“當初遇到你時,我隻當他是救下你,卻不知他還送了你半座靈山。他隐瞞了很久,等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修行最佳的時間就那麼些年,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聲聲質問下,看似是在譴責南朝,實則是在為谷鶴争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