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碗猛地一砸在地,把江黛景吓了一個激靈,隻見半個時辰之前還是她的夢中情人的陛下一把手掄起了地上的酒壇,那酒壇比她的腦袋尚且還大幾圈,江黛景瞪大了眼睛,隻見好辛仰頭就壇而灌,喉結不斷滾動。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寝宮桌案上的奏折還冷冷清清,等待主人的翻閱。
……
翌日,好辛是被羅之樂叫醒的。
醒來看到地上大大小小擺着各類酒壇,東歪西斜,亂七八糟,而自己妥帖地躺在樂胥宮的床上,她傻了。
她居然直接睡在樂胥宮裡了……?
她聲音沙啞地開口,問面前的羅之樂:“她們人呢?”
“昨夜臣妾托人将她們送回去了。”
好辛覺得自己可能是斷片了,竟絲毫也記不清後來發生的事,越是想,頭便越痛,隻覺得隐隐有些不安,她試探道:“我昨晚……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吧?”
羅之樂淡淡笑道:“怎麼會呢陛下,您喝醉了便直接睡覺了。”
“……你沒喝醉?”
“僅有些頭疼罷了。”說罷,羅之樂眯着眼睛問她:“還記得昨夜喝了多少嗎?陛下?”
好辛早已記不清了,隻知道昨晚隻想用酒精奮力沖破腦内清醒的那一條緊繃的線,然後飄飄欲仙,不知今夕何夕,就這樣睡去,忘去。
無論灌下多少酒,她心裡總是有一個尤其明晰的言語在耳邊不斷想起,一擊一擊地捶打着她脆弱的神經,毫不停歇。
沈子昭心悅她。
她仿佛被一股火線瞬間點上頭皮,整個臉頰尚殘留着昨日醉酒的紅意,此刻竟更是明豔了幾分。
猛地把頭紮進被窩裡。羅之樂把她從被窩裡撈出來,笑呵呵地道:“陛下,再不起來,可就要趕不上早朝了。”
……真是造孽啊。
-
假皇帝匆匆忙忙地又去趕早朝了。
她昨日實在太過興奮,奏折沒批,還喝醉了,恐怕離化身成瘋狗的那最後一步隻差臨門一腳。
得知陛下的心意後第二天就早起上朝尚且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還在早朝上見到了她的陛下。
沈子昭眸光淡淡,周身仿佛籠罩了無形薄冰,隻擡眸看了好辛一眼,她便感覺這冰似是又寒了幾度。
她的陛下……好像又生氣了。
何時都好,偏偏此時,她最不想見沈子昭。
尤其一想起昨日之事,沈子昭僅隔空遠遠相對一眼,她便忙錯開回避了。
朝上衆臣對女将軍的歸來表示慶賀,沈子昭隻淡淡迎合兩聲算是答謝,好辛相信他在将軍府的這幾天已經把諸多人的心安撫下來了。剩下的時間便是各位大臣奏禀。
事實證明,不做功課是不行的。
比如這位禮部尚書提起的春獵,望她能在朝上定奪日子之時,好辛完全傻眼了。
春獵?
她昨天的奏折都沒批,今日自然跟不上思路。就見殿下衆人互相搶嘴,争春獵事宜時間,她卻跟他們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
仔細回想過去的幾年,越國似是也有這樣的習俗,每到冬季剛化凍,萬物複蘇之時,皇宮内便會組織一場春獵。場地在皇家圈養的郊外林地,水草豐美,景色宜人,三月春獵是傳統。從前她四處征戰,竟一次也沒參加過這等趣事。
她心下已然有了定論,可畢竟真陛下就在眼前,還是去詢問了沈子昭的意見,十分默契地,對方也在注視着她,鄭重地點了頭。
于是這事便順利地定下來了。
下朝後,沈子昭去書房門口候着好辛。
他整個人都透着一股生人勿進的氣息,面如霜凍,嘴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洪公公進去通禀後,他便等在書房前,一擡眼,就看到了一位梳着雙丸子頭的紅鬥篷少女,正踮着腳從門縫往裡瞟。
似是偷偷摸摸,不懷好意。
用眸子斜斜地睨着她,最後沈子昭冷冷道:“你是什麼人?”
江黛景呀了一聲,似是受到偌大的驚吓,看到沈子昭,愣了一瞬:“……将軍大人?”說罷她自己輕笑了一下,似是無奈,又似是自嘲,“将軍大人不常進宮,自然沒見過我,我是陛下的嫔妃,來見陛下的。”
沈子昭認真地回想:他哪有這麼禽獸?這小屁孩兒也是自己的妃子?
……沒有印象。
他在心裡默默道,連孤自己都不認得你,阿辛又怎會識得,在這等純屬白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