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轲剛回到家就撞上賀昶火急火燎要出門的慌亂模樣。
“你幹嘛去?我給你帶了燒烤你吃不吃?”
“不吃。”
拒絕和關門聲一同響起,馮轲愣了愣,嗤了一聲。
不吃他自己吃。
祝希說她還在工作室。
服設專業的教室不是那麼好找,但是因為賀昶經常會“不經意”地從去圖書館或者食堂的路上經過,所以盡管夜深,這路線對他來說仍是輕車熟路。
他還是第一次走進這落敗的灰色建築。
隐匿在夜色裡的爬山虎密密麻麻地攀着半面牆,盡管在冬天裡已經枯萎得幾近黑色,卻是季節的腳印。在遠處的路燈投射下,張牙舞爪的枝桠宛如一雙雙枯瘦的雙手,意圖向上摘月。
這也是賀昶第一次,在祝希的邀請下走向她。
兩層樓都還亮着燈,不同于樓上服表專業的學生在聚會的燈火通明,樓下隻剩下一扇窗透着光芒。
賀昶從門邊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祝希綁了個不高不低的丸子頭,帶着一幅細邊的黑框眼鏡,正用鉛筆纏着垂落的耳發玩。不同于往日裡的精緻打扮,她忙碌到将近十一點的時間,臉上粉黛未施,僅穿了一件咖啡色的絨質毛衣,像隻落單的小熊。
她的目光呆呆地落在某處,不知道在想什麼。
賀昶靜靜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每一秒都認真數着,告訴自己再一秒鐘就好,他就再多看一眼,就一眼。循環往複地食言,直至祝希注意到了他。
“怎麼來了也不說話。”
她跳下椅子帶他進來,明明是平坦的水泥地,賀昶如同走在荊棘叢裡般艱難。
如果說他的貪婪原本隻是一束微弱的火苗,那麼此刻則變成了旺盛的大火
他好怕灼傷她。
他面上不顯,把路上順手帶的熱牛乳和瑞士卷遞給她。
“快打烊了,沒能買到他們家的招牌可頌。”
祝希沒想到他這麼貼心,搖搖頭,“沒關系,我更喜歡瑞士卷。”
他努力把這句話帶給他的欣喜若狂壓下去,生怕她會因此而察覺出一點不妙。
今晚是個很好的開始,是更近的一步,他得把握好了。
于是他佯裝清純地問她:“雖然你說要面談,但是照片你看了嗎?”
祝希咬着吸管含糊地應了一聲。
果真如她所料,是她想多了。
賀昶并沒有别的意思,一切都隻是巧合。
“那你的評價是什麼呢……還算過關嗎?”
他的表情很忐忑,說話的語氣也很謙虛,有那麼一瞬間讓祝希以為自己已經功成名就,到了可以面試模特的地步。
她笑了,拍了拍賀昶的肩膀,示意他放輕松。
“你别緊張,隻是一次期末作業作業而已,不是什麼很正式的走秀。”
“我不是說這個。”
“嗯?”
賀昶頓了頓,“我的意思是,我符合你的标準嗎?”
祝希說要請他幫忙,想讓他試穿自己設計的服裝。
因為存在需要露腰和手臂的款式,所以在此之前希望他可以提供一張凸顯身材的照片。
她說的很委婉,但是賀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祝希想找他當模特。
再聯想多一點,或許她今天來找馮轲就是為了這件事。
她一開始是想讓馮轲當她的模特,但是因為馮轲表現的不好,所以祝希又把目光放到了别人身上。而他很湊巧的成為了那個别人,成為了她選擇的人。
光是想到這裡,賀昶就覺得整根尾椎骨在泛麻。
他好慶幸是自己。
就算此刻祝希對他說抱歉,說他還沒有優秀到可以穿上她的作品,賀昶都會為祝希要了他的裸/照而不是馮轲的而感到幸福。
他堆積已久的嫉妒和委屈終于在此刻找到了出口,而且這扇門是祝希親手替他開的。
世界怎麼會有這麼爽的事情?
他幾乎要藏不住自己的笑容了。
祝希的腮幫子因為咀嚼而鼓起,瑞士卷松軟的口感在舌尖綻開的同時,她也在咀嚼賀昶的問題。
平心而論,她是做不到對着這樣一副軀體說出“不滿意”的。
所以不是符不符合的問題,是她腦子裡面亂七八糟的廢料太多的問題。
祝希心想,她一定要回複得滴水不漏,不能讓賀昶覺得她像個色/狼。
“看照片的話我覺得挺符合的,就是不知道上身怎麼樣。”她擡着眉梢,公事公辦,“所以想找你來試穿一下。”
說到這裡,她開始反省自己的沒禮貌。
“不好意思啊,這麼晚了還讓你跑一趟。”
看到照片的那個瞬間太激動了,一時忘了時間,直接就把人喊過來了。
賀昶說沒關系。
祝希把模特身上的樣衣扒下來,領着他去小房間。
他們這層樓沒有更衣室,要到二樓跟服表生們借。跑上跑下很麻煩,于是就用多餘的窗簾和支架搭了個小棚,在角落做了個簡陋的更衣室。
那窗簾分兩層,一層透光一層不透光,一般有人換衣服的話都是兩層一起拉緊,以免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