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換一個人,祝希都會毫不猶豫地息屏。
但是這個人在她這裡的印象分實在太高,高到即便她現在的心情處于搖搖欲墜的邊緣,也願意給他一分鐘的時間。
因為她相信,賀昶一定會把這渺小的、能夠拯救她的機會把握得很好。
祝希點開了和他的對話框,他發來一張小貓的自拍照。
之所以說是自拍照,是因為鏡頭實在怼得太近,看不見拍照的人。整張圖片裡面都充斥着小貓漂亮的小臉蛋和眼珠子,茸茸的腦袋好像觸手可及。
賀昶:Hello,祝希在嗎。
祝希:你是誰?
賀昶:我是小八。
祝希:為什麼發自拍給我。
賀昶:想和你交個朋友。
祝希:如果我說我不想認識你呢。
賀昶:是顔值問題嗎?
祝希看着屏幕上的這個問題,沒忍住笑。
其實隻需要一縷陽光就可以刺破烏雲。
她這個人看起來太酷太冷漠,很多時候父母和朋友都不知道拿她的冷臉和壞情緒怎麼辦。因為祝希表現不出來,所以他們自顧自地認為她不需要關心和問候。
這樣的情況集中出現在她的青春期,祝希常常會聽見父母歇斯底裡地問她“你到底還要我們怎麼樣”,也總會在被朋友忽略壞情緒後得到一句“我們以為你很堅強”的回答。
然而事實是她很需要那些情緒價值。不僅是需要,而且還很渴望。
隻要能夠證明她被記得、被在乎,哪怕是淺薄的、一時興起的、沒什麼意義的,都可以。
不過同時祝希也很矛盾,她需要這些,卻不希望别人覺得她懦弱。
所以為了維持獨立的人設,她總是沉默。
像站在山谷中靜立,不開口卻指望能得到回音。
她沒有将這樣荒謬的希望寄托給任何人,所以自然也不希望賀昶有這樣的壓力。
她裝作沒事人一樣,撥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對面很快接了。
明明這兩天完全沒有和他聊過天,但是他在見到屏幕裡的祝希的那一秒,就頓時意識到了她的心情不佳。
“你好。”
賀昶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舉着小八的爪子和她打招呼。
祝希從沙發上起來,舉着手機往外面走。
“害怕你是盜圖,所以特地打個視頻來确認,是不是真的那麼可愛。”
語氣正常,表情正常,但是眼睛騙不了人。
他曾經用餘光窺視過她無數次,就算被那雙妩/媚多情的雙眸抓個正着,他也從來不會移開視線。
這樣的熟悉和了解,讓他輕易就能察覺出不對。
賀昶看着她,卻什麼都沒有問。
“那你覺得可愛嗎?”
祝希想了想,故意道:“有點照騙。”
“嗯?”
“視頻比照片可愛。”
賀昶笑,将小八送到鏡頭前,好擋住自己,讓祝希感覺真的像在和小貓對話。
“那現在可以和我交朋友了嗎?”
“嗯……我考慮考慮。”祝希說,“說不定你美顔了呢?我要見了面才能決定。”
她主動問:“你是不是回月城過年了?”
賀昶從來沒有和她說過自己是月城人,朋友裡也隻有零星的幾個人知道這件事。賀昶猜她大概率是聽馮珂說的,那麼這就意味着他們兩私底下聊起過他。
就是不知道是馮珂随口說的,還是祝希主動問的。
如果是後者,賀昶想,他會很高興。
這些思考也不過幾秒,他很快回答:“今年沒有回去,我在京都。”
事實上是除夕夜回去陪爺爺奶奶吃了年夜飯,原本還想要在月城陪老人多待幾天的,結果大年初一就接到了陌生來電,打電話的人聲稱自己是賀昶的親生父親,要到家裡來見他。
而接電話的人正巧是爺爺,他聽了覺得不妙,叫來賀父賀母讓他們誠實交代。得知事情的原委以後,他當即讓他們帶着賀昶離開。
“哪有這樣的人?這是我們家的孩子,又不是什麼小貓小狗,可以随便給來給去。你們夫妻兩帶着孩子去别處過年吧,免得到時候在家裡見到這對腌臜夫婦,擾了新年的喜慶。”
至于爺爺奶奶如何處理這件事情,賀昶不是很清楚,賀父賀母也不說。
因為在他們心裡,自己好像永遠都是長不大小孩,永遠都還是當初剛來到賀家時瘦小可憐的模樣。
所以一遇到危險,他們就會把賀昶保護起來。
祝希得到這個答案有點意外,但是又有些驚喜,她沉吟着,不知道怎麼開口。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想怎麼樣,但是賀昶在本地的話,就意味着他們随時都能見面。
即便不一定要見面,但是她想要人陪的時候起碼有人選。
小八發出咕噜咕噜的聲音,像一輛摩托車。
賀昶說:“它很喜歡你呢。”
“是嗎?”
“真的。”
見她一直不說話,賀昶主動道:“我初四回公寓,你呢?”
祝希隔着陽台門往飯廳的方向看了一眼,猶豫道:“我不知道。”
賀昶沒有任何不悅,隻說:“那我等你回來。”
她心照不宣,但仍問:“等我幹什麼?”
賀昶抱起小八,将它的小嘴巴貼到屏幕上,看起來像是隔空親了祝希一口。
“面基。”
祝希笑得不行。
年初五,馮轲終于受不了走親戚和被親戚走的折磨,帶着一堆年貨回到公寓裡。
他進門的時候賀昶正在給貓梳毛。
“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知道你一個人在這裡過年,不忍心你獨守空房。”
賀昶懶得拆穿他,也沒有告訴他自己也是昨天晚上才回的公寓。
馮轲坐到他旁邊來,狀似不經意地在撸貓,其實是在猶豫怎麼開口。
半分鐘過去以後,他磕磕巴巴地問:“祝希,她……有和你聯系過嗎?”
不數不知道,原來他們分開的時間也不過一周而已,卻因為沒能善了的一頓晚飯而變得無比煎熬。
馮轲某天晚上聽着網易雲裡慢節奏的情歌,突然開始細數自己和祝希相處的時間,竟然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
這三個多月已經足夠讓他們了解彼此了,所以祝希最終會給出一個什麼樣的答案,這個問題讓馮轲撓心撓肺地好奇。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在這過程當中他和祝希的地位已然對調。
從一開始她先主動的靠近和撩撥,變成了馮轲患得患失、欲罷不能。
賀昶說:“有啊。”
馮轲緊張地問:“你們說了什麼?”
“互相送新年祝福而已。”
賀昶把聊天記錄給他看。
馮轲視若珍寶,一個字一個字地細數,心裡期待着能夠挖掘出更多祝希的近況。
他在失落賀昶和祝希交流寥寥的同時,又慶幸他們之間沒有半點逾矩。
但是有一通長達半個小時的電話,讓馮轲很在意。
賀昶是這樣回答的:“哦,你說那個啊,我們在聊設計圖的事情。”
馮轲松了口氣,覺得這是正事,說那麼久也很正常。
他忽略了一個小細節。
那電話是賀昶打給祝希的。
于是賀昶今天才會出現在公寓裡。
馮轲回來是巧合,但他不是。
馮轲晚上留宿,靠在陽台上抽煙。
賀昶洗完澡出來洗衣服,被他逮住了,讓他陪自己說說話。
那天吃火鍋,馮轲确實有點遷怒的意思在,所以這段時間他也沒怎麼和賀昶聯系。
冷了幾天,馮轲清醒了一點,覺得都是自己控制不住脾氣惹的禍。
“以前在宿舍,那個不洗澡的神經病總是說我脾氣差,我還很生氣。現在想起來,人家隻是說實話而已。”
賀昶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馮轲被他這麼一笑,難得沒惱。他組織着措辭,有很多心事想和賀昶傾訴,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震了震。
賀昶看了一眼。
備注是個女生的名字,是他不認識的。
馮轲身邊不缺女生,這一點賀昶很清楚。但是他這人太傲氣,所以能夠加上他的女生也不多。
他看向馮轲,想從他臉上找點什麼蛛絲馬迹。
隻見馮轲臉色一變,沒有點開就摁滅了屏幕。
是南姿。
馮轲原本不想搭理她,但是偏偏那天他和祝希吵架了,一氣之下就答應了和她網易雲互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