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醫院大廳候診室外的電視機播放着近期的熱點新聞。
【近日本市南城大橋上發生一起嚴重車禍,一輛大貨車撞上停在橋邊的小轎車,造成兩人當場死亡,一人輕傷,目前警方初步排查,該起車禍為意外事故……】
事故發生後的三天以來,這則消息已經在晚間新聞播放過無數次。
事故的死者之一是池氏主家人,具有一定社會身份地位和名氣。
年僅十九,英年早逝,令人扼腕。
事件的看點不僅在于此。大貨車司機與池燼當場死亡,和池燼同在超跑内的另一個人卻隻是輕傷。
據目擊者聲稱,大貨車撞上池燼所屬的小轎車,強大的沖擊力撞破了大橋的護欄,小轎車當即從離地面四十米的橋面墜江。
救援隊撈出小轎車後,鋒利的車窗玻璃碎片深刺脖頸,江水稀釋過的鮮血如蛛網布滿池燼的臉頰和脖頸。
謝清染被他擁在懷抱深處,最安全的深處。
池燼早已沒有了生命迹象,雙手秉承着主人最後的生命意志,緊緊桎梏着懷裡的謝清染,如護至寶。
裴芊芊看到這樣的畫面,當場哭了,她知道明明那段時間謝清染在和池燼鬧分手。
池燼追了謝清染一個月零八天,卻在追到人的三天後,被甩了。
她說謝清染害死了池燼,實際上并沒有确切理由,主要是替池燼不值。
池燼對謝清染無微不至,在被甩了後,面臨死亡前的唯一念頭卻是不想謝清染死。
即使自己死了,也要讓謝清染活下去。
毫發無傷地活着。
可如果不是池燼非要一意孤行盡全力保護謝清染,說不定還有生存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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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
“21床的病人醒了。”
謝清染意識渾濁,感覺一半的腦子裡塞了棉花。
病床前站着一位醫生,手上拿着病曆簿,見病人醒了,上下頁翻着病曆,看着謝清染的面色确認病情。
窗外飄着絲雨,謝清染躺在病床上,薄薄的眼皮半阖,病房裡點開的燈光切割病入膏肓的瘦弱軀體。
醫生問他知道自己怎麼出現在這裡,應該是确認他是否還有清醒的意識。
問完後再翻着病曆簿,選擇在病人意識清醒的時刻,告訴他的病情。
“直說吧。”
謝清染眼皮輕顫,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同時明示醫生他意識是清醒的。
于是醫生直說,他得了“再生不良性貧血”,血小闆已經逼近了個位數,命在旦夕。
這種病的患者面色蒼白,易發熱,伴随着眼膜出血,鼻腔出血,嚴重的還有顱内出血。
有些患者還有凝血障礙。
通常需要靠中西藥結合治療,最貴的一劑藥方是犀牛角,有價無市。
“再生不良性貧血”不是絕症,可在當下存活率極低,隻有百分之五的患者會猶如天神庇佑,無緣無故地自我愈合。
裴芊芊在醫院大廳等候,聽到護士說謝清染已經醒過來了。
她不是什麼大善人,隻是不想在池燼出殡的當天,謝清染又死了,連續三天内發生兩起這樣不幸的事情,屬實詭異。
她走進病房的時候,醫生正在勸謝清染及時接受救治,以免錯過最佳挽救時機。
無論醫生說這個病多嚴重,謝清染視線始終落在窗外飄雨上。
空靈的淺色瞳孔凝着病房的日照燈燈光,反而像失去了高光。
求生的欲望也從那雙好看的瞳孔中溢出飄散了。
“沒錢。”
兩個帶冰刺的字堵住了醫生的碎碎念,裴芊芊愣在原地,醫生搖搖頭,又說了句什麼,便走了。
病房内剩下裴芊芊一個健康的人。
她低頭看着病床上病弱蒼白的謝清染,還在回想幾小時前謝清染被她用力扇巴掌後。
那時尚有幾分明豔血色的眉眼露出的淡笑,微微一笑拂去狼狽。
而此刻皚皚白雪吞噬最後一抹血色,謝清染臉上隻剩下冰冷的霜白。
在目光觸及裴芊芊的那刻,唇邊綻出溫和的笑。
問出來的話卻若尚遠的禀冬,視覺和聽覺上讓裴芊芊都感到詭異。
“池榮死了麼?”
裴芊芊雖是池燼母家那邊的親眷,可說到底也和池榮有些關系,池榮是她長輩。
“你……”裴芊芊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之前還對謝清染有過好感,純粹看謝清染長着一張偉大的臉。
自從知道表哥池燼在追謝清染,她開始嗑起了這兩張偉大的臉組成的CP。
沒想到嗑着磕着,她嗑的CP不僅是“假的”,有一個還挂了。
她隻有遠距離接觸過謝清染,之前并沒有機會說得上幾句話。
謝清染用溫和的表情問她,幾小時前他要殺的人死了麼,裴芊芊心涼飕飕的。
明明謝清染自己都快死了。
謝清染身上有點瘋,打破了裴芊芊之前對謝清染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嶺之花濾鏡。
池榮再怎麼說也是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輩,勤勤懇懇,挑不出毛病。
在國内還經常參加各大慈善晚會,是個口碑極高的企業家。
裴芊芊不知道謝清染怎麼突然想殺了池榮。
這是她的心裡想法,此刻也直接問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