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濃的傷來得蹊跷。
傷不在要害,卻能使人陷入深度昏迷,将魂魄囚禁在黑暗中。魂魄有意識,能感知到周圍的一切,身體卻動彈不得。
總的來說沒有生命危險,隻是解藥難求。
得去蓬萊尋寒鶴草。
但身為蒼淵之主的月淮君卻不能像弟子們随意進出,必須等到特定的時辰,這是他的束縛,所以現在隻能靠他穩住傷情。
月淮君知道二徒弟近日的打算,他想帶着小夫人在人間安家,過普通人家的夫妻生活。不過是平常的采買,怎會受這麼嚴重的傷?
下毒之人可謂惡毒,魂魄一旦脫離□□,隻能在身體周圍飄蕩,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腐爛。最後,魂魄要麼成為厲鬼,要麼随□□消散。
以他對二徒弟的了解,必定會成為厲鬼找到罪魁禍首報仇。
而兇手很有可能料到這樣的結局,就等着二徒弟上鈎。
他知道二徒弟的意識在四周飄蕩,可兩人無法交談,現在隻能叮囑他:“清濃,定心,不要被情緒左右,本君自有辦法,你且安心等着,待恢複後再做打算。”
清濃自知事情的後果,雖然月淮君看不見,他還是點點頭。轉頭看見連溪趴在他床邊一副憂神的模樣,内心一動,想将他擁入懷中安慰安慰,卻隻能看着透明的魂體穿過小夫人的雙臂,摸不到一點實感,不由得露出失望的神情。
連溪已經從系統口中得知了大概真相,面上還是佯裝不知詢問了一番,可能是月淮君覺得他受不了打擊,隻叮囑他好好照顧清濃,安慰他過段時間自然會醒。
月淮君離去之時,鬼使神差地回頭瞧了一眼。
小夫人柔若無骨地趴在床邊,緊緊握着清濃的手,想必正眼含淚水地望着昏迷不醒的清濃,整個背影透露着脆弱與癡情。
小狐狸從黑暗中走出來,用鼻子頂了頂連溪的手臂,鑽進他懷裡舔了舔他的臉安慰他。
連溪摸了摸它光滑的皮毛,漸漸平息了抽泣:“謝謝你。”
接連幾日,連溪都癡癡守在清濃身旁,本就瘦弱的身體更瘦了,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
其他師兄弟姐妹們都來探望過,但各個心懷鬼胎。
清濃在旁邊看得真切,沒有一個是為了他而來的!
得知清濃受傷的消息時,小師妹是最先來到連溪身邊的。她變成原型,朝美貌的人族嗲嗲地喵了好幾聲,輕而易舉地占據了小狐狸的位置,用自己柔順光滑的皮毛安慰着人族。
小狐狸回來發現自己被偷家,與白狸打作一團,事後兩隻小動物這兒缺了一處毛,那兒缺了一處毛,滑稽的模樣反倒逗笑了連溪。
兩隻看他的情緒緩和了不少,默契地蹭上去撒嬌。
接着來的是大師兄,他到的時候正巧碰上小師妹在連溪懷裡撒嬌。
雖然是不輕不重地瞥了一眼,小師妹還是忍不住貼緊人類,垂在人類臂彎處的尾巴一下子炸了毛。
段邈與他交談:“聽聞二師弟受傷,特來探望,不知他現在如何?”
大師兄曾多次帶着山間野味來找過他們,連溪與他比較熟,輕聲回道:“還在昏睡之中,不知何時會醒。”
在連溪回答的時候,段邈一眼掃過去就知道對方的狀态。身體比之前瘦弱了不少,臉色蒼白,眼睛微紅,有哭過的痕迹,他都能想象出對方趴在清濃身旁默默垂淚的畫面。
比他意料中的還要癡情。
真是嫉妒呢。
身側挂着的玉石被他捏得粉碎,細碎的粉末飄下,被衣袖遮住,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他都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
面對那張我見猶憐的臉,也許說了些寬慰的話,也許不小心說出了隐秘的欲望。
他恍惚地看向昏睡的清濃,心中升起一股快意。
可惜了。
就差那麼一點,他們就能獨自出去過逍遙日子了呢。
雖說段邈在這兒待了有大半天,但寒暄過後都沉默下來,連溪不知與他說什麼,對方直勾勾的眼神讓他如坐針氈,一時皺起眉頭來。
可當段邈拿出人類的吃食來時,他驚歎于對方的細心。
連溪眼眶裡的淚水隐隐約約在打轉,他忍不住對系統誇贊道:“終于有人能真正懂我了!”
他這幾天為什麼越來越瘦!
就是餓的啊!
清濃昏睡不起,月淮君自那一面後不知所蹤,兩隻小動物隻知道賣萌打滾,早忘記了作為人類的連溪還需要進食。
他又要頂住人設,生生把自己餓瘦了!
隻是不能表現得太急切,于是他晃悠了一下身體,對方非常上道,眼疾手快地扶着他坐下。
大師兄催促道:“吃點東西吧,不然二師弟還沒醒,你就倒下了。”
連溪一愣,仿佛是被他說服般,終于拿起桌上的筷子吃起了東西。
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
太好吃了!
他的淚水又在打轉,完全是被美食感動到的。
落在段邈眼裡,畫面完全變了味。
羸弱的小夫人小口地吃着他做的食物,不知想到什麼,淚水又冒了出來。他知道,那是對二師弟的擔憂。
想必在某個過去,二師弟也這麼陪伴過他。
心裡的嫉妒泡泡在翻滾,段邈不禁用陰恻恻的眼神盯了兩隻小動物一眼。
吓得小師妹藏到了連溪的衣擺下。
大師兄待到晚上才走,夜裡的路特别黑,他卻能沿着他的路,毫不遲疑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