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一時不小心,面做好切多了,也是一樣處理。這麼晾在外面,一天時間下來,鮮面條都變成幹面條。
景南陌忍不住又轉動目光,瞧了一下客人未吃完就撂在桌上的那碗面。發現面湯很是稀薄。
當然,牛骨熬湯比之羊骨熬湯,顔色本來就淡,不會是羊湯那樣濃郁的奶白色。但馮小帛拿給這人的這碗,即便有面在裡頭,色澤和濃稠度也都有點太接近于水了。
這個家夥,熬湯的牛骨不會有段時間沒換了吧?
景南陌忽然想到,似乎在原主出事前的一段時間,馮小帛來看過她幾次,拐着彎打聽師父做面有什麼訣竅。
阮菖蒲便一遍遍給他講授,實際并沒有什麼不傳之秘,隻是要細心、耐心,每種食材的火候都到位。
另外就是,吃食雖小,也要記得到每個客人的要求。不然人家吃了一次不滿意,可能以後都不會光顧了。
景南陌疑心這少年在師父面前乖巧聽話,一放出去自己做,便開始放飛自我,對生意所涉的諸般細節并沒有上心。
真是的,幹這行一旦品控不嚴,就會有客人不來了。客人來得少,利潤就薄,菜品流通也慢。
利潤薄了,就更舍不得保持菜品的新鮮,菜品不新鮮,客人就更加不來。這完全是個惡性循環的漩渦。
即便馮小帛做得多是過路客的生意,人家也是長眼睛的好吧,你的面都風幹了,那些精得像猴一樣的客商能瞧不出來?
景南陌正琢磨着等這波客人走了,有什麼法子把馮小帛單獨調離攤子一會。忽感袖筒子裡有什麼東西震了一下,帶給她過電一樣的酥麻感,還有點燙。
景南陌微微一愣,随即想起遙岑的畫軸還揣在袖子裡,看了看左右,又接連往無人的樹叢中退了好幾步,這才将畫軸從袖中取出打開。
畫裡的小人似乎有點生氣,兩隻簡筆畫出的袖子連番擺動:“我就問了問有沒有線索,你怎麼一下子就把畫軸合上了?然後就不理我了,哼,小仙又不想怎麼樣。”
景南陌這才想起,她見着周老九之前正在同遙岑說話,察覺前方有人後,害怕被發現端倪,趕忙把畫軸合上。
之後又從周老九那邊接受了太多訊息,頭腦一時被填塞得滿滿當當,竟把這件事給忘了。
她頓時有點不好意思,讪讪道:“抱歉,你方才問線索的時候,我正好感到前面巷子有個人,便将畫軸收了。後來諸事繁雜,一直沒有聯系。”
說着,景南陌偷眼去瞄畫中小人的反應,見他雙手交叉在胸前,腦袋偏向一邊,還是一副氣呼呼的模樣,于是帶點歉意地笑道:
“遙岑大仙兒,我在這兒向你道歉啦,你大人不記小人……呃,仙人不記凡人過,就原諒我這一回?”
畫軸裡響起輕微“噗”的一聲,似乎遙岑給她這變臉極快的模樣氣樂了:“什麼大仙兒,聽起來像是算命的騙子。”
不過他随即清了清嗓子,語氣轉為嚴肅:“錢真家有人進入,好像就是他自己。”
“啊?”景南陌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本來根據她的估量,錢真如若回家查看機關,要麼挑夜深人靜、沒有人發覺的時候,要麼選清晨,如果有人監控這樁住宅,這是人最容易疲累、也是最容易松懈的時刻。
也因為這種判斷,景南陌才選擇在這個時候跑了十幾二十裡地,來瞧阮菖蒲那位學徒是否有疑點。
誰知道錢真不走尋常路,大中午的回家了。
阮菖蒲擡頭望了望高懸天際的太陽,心道:他不會和那位周九哥一樣,是害怕鬼怪作祟,才選得這麼個中午陽氣最盛的時候回去吧?
可這沒法解釋門窗上纏繞的發絲啊,難道錢真認為,鬼怪還長着腿、得走大門不成?
她心中隐隐有了個判斷,錢真似乎不怕給旁人瞧見自己,隻是在防備一兩個人。所以外面越是喧嘩熱鬧,給他的安全感越強。萬一出事,他可以跑進人群躲避?
這樣想的話,錢真便不像是兇手,更像是知道一些、或者有一定猜測的知情人。
景南陌心裡推測,腿上已經連退了十幾步,一面避開所有可能的目光,一面問遙岑:“他在幹什麼?”
遙岑似乎看不見錢真那邊的情形,隻是借助景南陌給他的石子,感應到大概:“嗯……在院子裡,好像是繞着主屋轉來轉去。奇怪了,他不進屋,在那兒轉什麼呢?”
遙岑不知道錢真轉個什麼勁,景南陌可太清楚了。這家夥正在檢查門窗上的機關,而且他很快就會發現景南陌刻意沒有還原的那扇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