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岑像是個好客的主人,對景南陌微露出笑意,做了個“請”的手勢,随即當先在前引路。
二人步入郁郁蔥蔥的樹叢中,隻見林子中央,天光順着樹葉間隙斑斑駁駁照在地上。映出一個大概到景南陌小腿高的土坯。
景南陌一眼瞧出,這不是林子中天然形成的東西,有人工的痕迹。于是俯下身去看,這是個四周用碎磚壘起,外面抹了一層泥土的迷你建築。
大概可以叫建築?最少它四四方方,内裡中空,外面還留了個門洞。
景南陌探頭稍微瞧了一眼,問遙岑:“你還養貓?”
她根據自己的經驗判斷,這個建築有點像後世農村稍微講究一些的人,在院子裡壘的貓窩或者狗窩。看了内裡的大小,她更傾向于裡面住的是貓。
遙岑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清了清喉嚨,才道:“咳,不知者無罪,此乃小仙的神廟是也。”
景南陌見他神情有異,還以為這迷你房子裡的原住民是狗而非貓,剛想改口,就聽到這麼一句,趕忙閉上了口,心中有些慶幸自己的嘴向來不算快。
但如此她就有一事不解了:“你的……神廟?”遙岑說過,他的廟因為先前的大旱接大水,已經給憤怒的人民群衆燒掉了。那麼眼前這個違章建築,是後來蓋的?
景南陌忍不住問:“你砌牆的手藝應當不錯呀,不然大牢裡那堵牆經你修複之後,不可能一直沒被人發現。既然如此,給自己蓋廟,怎麼不蓋大一點?”
遙岑搖搖頭:“修祠建廟這種事,需得是旁人誠心修建,有願力加持,我才住得進去。自己修的,即便建得雕梁畫棟,蓋出二裡地,也是沒有用的。”
說着,他指向眼前隻到景南陌小腿的違章建築,頗為驕傲地說:“原本那座神廟被燒了之後,我沒處栖身,于是想了個辦法,在附近村子裡陪小孩們玩耍。
“我們一塊打彈子、丢沙包、摸魚,我赢了的話,他們就要給我蓋一塊磚。”
說着,遙岑伸出三根修長的手指,得意地在景南陌面前晃動:“三個月,我隻花了區區三個月,就靠着和孩子們玩耍,一磚一瓦壘起了這座神廟,再也不怕無處栖身了。”
景南陌不自覺低頭用眼睛默數了一下,發現這違章、不,這神廟是幹草泥土結成的屋頂,除去這個,四面牆也就用了二十多塊碎磚。
也就是說,遙岑兢兢業業和一幫小孩玩了三個月的遊戲,一共隻赢了二十多次?
景南陌感覺這一刻,自己的笑點和良心在瘋狂打架。
她定定看着眼前小狗住進去可能得算蝸居的迷你建築,用盡工作這麼多年積攢的情商,吐出了一句委婉的話:“挺好的哈……就是當枕頭用高了點。”
遙岑絲毫沒感到氣餒,笑眯眯地道:“這好辦。”
他說着,又一把扯過景南陌的袖子。
别拉這麼大勁啊,這衣服在水裡泡一天了,現在就是個樣子貨,扯破了都沒地方替換去。
景南陌心裡剛閃過這念頭,就覺四周的景物飛速模糊變幻,待周遭再度清晰,自己已然進了一個幽深寬敞的大堂。
她有些愕然的四下張望,發現從這大堂的門洞向外望去,生長着許多參天大……草。
是的,許多叫不上名字來的綠草,約莫有十幾個人摞起來那麼高,寬闊的葉子可以讓兩個人并排而卧,直接當作睡床都沒有問題。
景南陌又擡頭看見泥土糊住的牆壁下方,露出比方桌還大的碎磚、牆上夾雜的比人頭還大的石子,哪裡還不明白,自己變小了,進入了遙岑這間“神廟”之中。
遙岑的胸膛都不自覺地挺了挺,等待驚歎的聲音從景南陌口中發出。
随後他就聽見景南陌道:“你有這樣的本事,為什麼不把我變小了弄出大牢,是有砌牆的愛好?”
遙岑沉默了幾秒:“在自己的神廟之中,仙神總是能發揮點特殊的。咳,好了,這裡沒人打擾,你快睡吧,不是時間緊迫麼。”
随後他将目光移開了。
景南陌察覺到話題轉移的生硬,明悟遙岑在外面早沒有變大變小的神通了,她也沒有啥戳人痛處的愛好,于是打了個哈哈,準備挑一塊幹淨的地面。
便在此時,遙岑對着地上略揮了揮手,片刻間,一株不知是什麼的植物鑽破腳下的土地,露出一片清新的綠。
随後,那綠芽從地下一點點探頭出來,慢慢舒張開身體,變作一張嫩綠的葉子。它散發出草木的清新香氣,恰好可以供一個人躺卧。
景南陌略有些驚訝地瞧了遙岑一眼,見他點頭,于是便按住那張對現在的她來說頗為寬闊的嫩葉邊緣,稍一使力,躍到了葉子上。
她的重量使葉片有了輕微的搖晃,但完全沒有承托不住的迹象,景南陌又是好奇、又是新鮮,手腳攤開,整個人在葉片上擺出個“大”字,随後,另一片葉子抽出,慢慢覆蓋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