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景南陌輕輕搖了搖頭:“不,也許那本身就是兇手的東西。”
她之所以這樣推測,是因火折子本就是外出時保存火種所用。
徐大流他們這些人,常年往返在家和市肆之間兩點一線,爐子一封就能保存住火種,即便熄滅,引火也不麻煩,再随身帶一火折子,沒多少實用性。
而且,火折子的保質期也不長,這東西的技術含量不高,主要靠将蘆葦纓子、艾草等易燃物捶扁、曬幹,講究一些的,還會放入硝、硫磺,甚至松香、樟腦。
要想用它引火,就要保持相當的幹燥,即便密封得好,火折子不點着的情況下,也就能維持幾個月到一年。
時間一場,潮氣浸潤了裡面的火絨,點着了很快也會熄滅,就難以用它存住火了 。
而點燃之後,火折子短的燃燒幾個小時,長的也就一二天。一般即便有需求,也是現用現做,少見在家裡囤貨的。
景南陌又在腦海裡将幾個嫌疑人過了一遍,擡眼看了看天色。丘子墳這裡荒僻少人,自然沒有巡夜的更夫經過,隻能靠天上的明月星辰粗略判斷時間。
而此時,月亮已然西斜,她和遙岑在墳地裡折騰了一晚,第三日的清晨悄然逼近了。
景南陌對着月亮,長長歎了口氣,知道徐大流家發現的這些纖維可能出自火折子後,她的郁悶似乎更濃重了些。
遙岑發覺了她觀察天色的動作,慢慢湊上前來,握着雙拳,低聲道:“南陌,你别太苦惱。我們還有時間,而且今晚也掌握了不少線索。我會幫你的。”
說着他的拳頭在胸前小幅度揮動了一下,像是在給景南陌加油鼓勁。
景南陌見他這副模樣,不禁失笑:“咱們再走一趟南市吧。”
“啊?”遙岑怔了一下,雖不明白景南陌的用意,但見她似乎已從方才的奇異情緒中掙脫出來,自己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他對着景南陌點點頭,什麼也沒有問,飄飄蕩蕩跟在她身後。
當然,臨行前,遙岑沒忘了用衣袖虛虛拂過地面,将二人方才留下的痕迹做了清理。
雖然不知是誰在最近在這墳前祭掃過,但遙岑的經驗告訴他,盡量不要留下多餘的痕迹才好。
景南陌與遙岑又一次在沉睡的街巷裡穿梭,因為清晨已近,城門即将打開,巡夜的更夫、差役進入了一日中最為懈怠的時候,二人一路都沒遇上什麼阻礙,晨光熹微之際,已然到了南市。
這年頭大家沒有手機玩,燈油對于平民家庭來說又有些奢侈,所以大夥普遍習慣了早睡早起的健康作息。天光一露出些亮,就有不少人起床、準備開始一天的忙碌。
因此景南陌帶着遙岑七拐八繞,到了南市附近的一間民房時,果不其然見着那裡開了半扇門,已經是營業狀态。隻是裡面搭起的草棚還沒人聚集,隻有咔嚓咔嚓的切割聲傳來。
這是老大夫的居所,也是他開門問診的地方。景南陌又下意識摸了摸袖中的卷軸,忽然想起“自己”已經放出來了,而且遙岑這個正主還在身旁,完全不用擔心給人當通緝犯。于是又縮回了手,大步邁過門檻。
老大夫年紀雖大,耳朵卻還沒有背,聽到外面的動靜,停下了鍘藥的動作,眯着眼轉過身子。
此時,遙岑早就飛速将身影虛化,不知往哪兒一鑽,藏了個嚴嚴實實。所以老大夫隻瞧見“阮菖蒲”站在小院中央的藥棚裡。
在老大夫眼裡,這位小娘子身姿挺拔、面色如常,露在外面的些許皮膚上也沒有傷口,不像是生病受傷的模樣,正探頭往屋裡瞧。
老大夫花了點時間回想,才認出眼前這個有點面善的女子:“阮小娘子啊,你哪兒不舒服?”
老大夫一面說着,一面拍了拍手,将身上的藥材碎屑抖落,慢悠悠走到藥棚裡,伸手準備去号面前人的脈搏。
景南陌見他這般動作,趕緊往旁邊一讓,不着痕迹地躲開了。老天,要是讓對面這大夫号出自己現在根本沒有脈息這東西,她真怕把老爺子當場送走。
于是景南陌假裝擺了擺手,對老大夫露出個笑臉來:“邱大夫早啊,我沒什麼不舒服的,晚晴在嗎?”
老大夫聽她問起錢晚晴,兩道長壽眉動了動,神色似乎有點古怪,沉默片刻,還是道:“呃……晚晴那孩子上山采藥,還沒回來,阮小娘子,你坐……你坐……”
老大夫一面說,一面引着景南陌在棚裡坐下。景南陌鑒貌辨色,知道他可能聽說了錢真入獄之事。也是,每日來找老大夫瞧病的人不少,一群人窩在棚子裡,你一言、我一語,消息想不靈通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