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送給他。
好半響,客廳沒人說話。
在氛圍走向窒息前,男鬼低低地“嗯”了聲。
林玖松了口氣,這鬼的氣壓太低,差點讓她忘了自己現在能完全掌控他。
“晚上不要進卧室、明天待在家裡不要亂跑,不能偷偷跟着我……”她說。
說一句,男鬼便跟着點點頭。
張自春給的這東西實在神奇,如果全天下的鬼都能如此乖順,那何必有驅鬼這一行當呢。
畢竟是以後無需在意的問題,她很快便轉移心情,指揮男鬼扔垃圾後,便進了浴室洗澡。
從浴室出來時,張自春的電話撥了過來。
林玖先回到客廳,對男鬼強調:“你耳聾五分鐘,并且不要進卧室。”
說完後,她又匆匆回了主卧,接通電話。
“林玖?你用那瓶氣了嗎?”
“嗯。”她看一眼門外,男鬼果然沒有跟過來。
“好,你明天把他也帶到儀式現場,剩下的交給我們就好……”
林玖一愣:“我說過,不用殺了他。”
不過那是在她知道男鬼想殺她之前的事,現在看來,以德報怨的明明是她。
“他是紅瞳,對不對?”張自春焦急地勸她,“這種鬼留在人間也是隐患,不如給我……我們除鬼的天師用,你難道要包庇一隻鬼嗎?”
林玖皺了下眉,還在考慮這件事。男鬼既然真的想殺她,那不如……順水推舟?
她後頸一涼,好像有什麼無形的東西貼了上來,輕飄飄地攀上耳側。
“答應他。”似乎是男鬼的聲音。
林玖聽不真切,眼皮莫名地越發疲倦,隻有電話那頭的聲音愈加清晰:“有氣的效果在,你可以放心的指揮他做事,他完全為你所用。”
“再說,他不是想殺你麼?”
林玖隐隐覺得張自春說不出這樣語氣的話,但她好像卸下一個大包袱,松懈的困意迅速侵入大腦,整個人無意識地朝後倒去。
男鬼接住她,輕輕攬住她的肩膀,帶她回到床上。
鬼不需要睡眠。
他隻是坐在地上,曲起長腿,頭挨着床側,手指松松地繞着她垂下的長發。
“明天見。”
聲音好輕,隻在黑暗無聲中格外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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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男鬼出來,比想象得還要簡單。
這趟旅程隻在上出租車時出了點問題,但也能理解——畢竟沒有正常司機在聽到“我身後還有第二個人嗎”的問題後,能保持臉色鎮定。
男鬼輕飄飄地指責:“他看不起我。”
林玖在備忘錄上更正:人家分明是看不到你。
上了車後,這鬼便很放肆的去牽她,零下難捱的冬天,指縫間又多了隻冰人的手,力氣又大到無法掙脫。
備忘錄:松開我。
男鬼目不斜視,壓根不去看。
好像不看,這指令确實沒法下達。司機已然臉色發綠,為了交通安全,林玖沒做出把手機怼給空氣的驚悚舉動,隻目光幽幽,早知道會這樣,下樓時她就該多下些指令。
誰讓那會兒男鬼表現良好。
終于到舊工廠時,林玖剛落地關門,車便一腳油門跑飛了出去。
相當惜命。
她立馬噼裡啪啦地下了一堆新的指令,男鬼便松開她,好好地保持着兩步遠的距離。
舊工廠裡,七八個人拎着大小不同的盆盆罐罐在地面上搗鼓,畫出各種圓形的方形的,五顔六色鬼畫符似的東西。
張自春看到林玖,頓時便失去體面的跑過來:“鬼呢?”
林玖指向在笑的男鬼,“在這兒。”
他臉色變了又變,突地邁步離開,拎出一個在地上畫畫的青年:“你來看看。”
青年懵懂的看過去,臉色一慌:“有有有個黑影……”
“好了。”張自春面色緩和,又将青年放了回去,“在就好。”
“這些人也看不起我。”男鬼說。
林玖朝他看去,這鬼笑意未減,分明在故意挑事。
“不許挑釁。”她小聲命令。
不過他們竟然看不到男鬼?
林玖疑惑時,孟琳走了過來,解釋道:“要麼和我一樣,老了,能力喪失,要麼和師席聲一樣,天賦堪憂,看不到能隐蔽身形的鬼。”
林玖:“但張天師……”
孟琳:“終究是借了别人的紅瞳,時好時不好的,沒辦法。”
林玖“噢”一聲,眨眨眼,岔開話題:“地上畫的陣法好複雜,看着好專業。”
“七八十都是無用功。”孟琳掃了眼陣,說道。
林玖哽住:“那為什麼畫得如此複雜?”
“隻畫正确的,很容易讓心術不正的人加以偷師利用。”孟琳搖頭,“再說……”
林玖屏息聽着。
孟琳冷哼了聲:“這陣法也傳了幾百上千年了,誰知道最簡潔的正确陣法怎麼畫?”
“……”
還剩十分鐘。
陣法基本成型,空出四個畫好的圓形,為得是讓兩個天師,林玖和男鬼兩兩站好。
人自不必說,鬼在林玖的命令下,也站得很聽話。
臨近開始,張自春緊張到來回踱步。他突然一扶額頭,說着“天啊”地拽住林玖袖子,“你和男鬼有沒有交換過信物?”
這算什麼話?林玖:“他拿了我的紅繩,這算嗎?”
短短一晚,張自春的眸色便淡成昨日一半的紅,“——那你拿過他東西嗎?尤其是現在在身上的?”
林玖想了想:“沒有。”
這天師是有多臨時起意,這種要提前準備的東西都做得如此倉促。
“那就好。”張自春又站回圈裡。
林玖和男鬼站在陣法兩頭,她遙遙地望過去,男鬼乖順站着,笑眼如桃花地和她對視。
怦。
怦怦。
“不許笑。”
她拿口型警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