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宋知淩被她看得不自在,偏頭揪了揪耳朵,結果剛一回頭,腳步忽然頓住,“哥……”
姜稚月眼神巨震,順着他的目光緩慢回過頭去,笑意一下子僵在了唇角:
“執玉哥哥。”
宋硯辭也不知道在那裡多久了,潔白的毛領下面色瞧起來比平日裡更加蒼白,肩上落了一層薄雪。
他的視線從姜稚月披着的大氅上掃過,落在她手中的籠子上,掩唇輕咳一聲,笑道:
“兔子很可愛。”
姜稚月聞言,提着籠子的手一抖,慌忙背過手去,摸了摸鼻尖:
“外面冷,執玉哥哥怎麼出來了,今日落雪了,你的腿……”
兩人上次不歡而散本就尴尬,姜稚月一見他又不由自主想起了昨日石嬷嬷說的那些話,更加沒法直面宋硯辭的眼神。
小姑娘立在門口左看看右瞅瞅,就差将“心虛”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宋硯辭看了她一眼,語氣平靜:
“屋中悶得慌。”他攥着輪椅轉身,“出來看看這幾株梅花,腿已經無礙了。公主來了,怎不叫人提前知會一聲。”
姜稚月見他語氣自然,神色無異,自己方才那點緊張和尴尬也随之淡了下去。
她悄悄将兔籠塞回宋知淩手中,順着宋硯辭的視線朝一旁的白梅瞥了眼。
果然見那幾株白梅枝幹比之前疏了些,旁邊的地上還放着一把銀剪,和幾株還未來得及收拾的樹枝。
姜稚月抿了抿唇:
“本也是出宮替兄長取兩本書,想着離得不遠,便順便過來看看。”
姜稚月喜歡白梅,這幾株還是宋硯辭腿好的時候幾人一起栽下的。
往年一到冬日她就愛往雪竹苑跑,同宋硯辭兄弟二人一起料理這些白梅。
再後來宋硯辭腿斷坐了輪椅,就成了他在一旁煮茶,她和宋知淩修剪料理,他偶爾從旁指導幾句。
每次修剪完後,她和宋知淩便圍在宋硯辭的桌旁,喝他煮好的茶,有時候下棋,或者剝闆栗吃。
但打從去年姚盈初出現後,在雪竹苑遇見過她幾次,姜稚月便沒怎麼再來過了。
宋硯辭以為姜稚月說的是順便來看看這些梅花,略一颔首,眼底不自覺浮現些許笑意,溫聲道:
“可需要遣人給公主換一把剪刀?”
男人說話時,一片雪花恰巧飄下落在了他眼角的那顆紅色淚痣上,又很快融化,晶亮的雪水像是挂在他眼角的一滴淚。
姜稚月怔怔地看過去,下意識想要伸手替他去擦,随即又猛地回神,收回手讪讪道:
“不用,既然執玉哥哥已經修剪過了,我便不動手了,恰好我這次出來帶了韓雲,讓他替你再看看可好?”
宋硯辭視線落在小姑娘那兩根兒白皙纖細的手指上,見那小巧圓潤的指腹拘謹地相互摩挲了幾下,他擡起攥在輪椅上的手,輕輕将自己眼角那點水漬拭去。
冰涼的液體順着指尖紋路絲絲蔓延,男人微微垂眸,聲音如雪霧缭繞:
“有盈初替我料理,還是不……”
“哥!”
宋硯辭話未說完,宋知淩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宋知淩離得近,能看到宋硯辭提起姚盈初時,小姑娘眼角陡然泛起的紅暈。
他飛快掃了眼宋硯辭:
“既然阿月已經來了,便讓韓雲為你看看,兩個人診治,總比一個人好些。”
宋硯辭攥着扶手,沉默地與他對視了片刻,最後輕笑一聲,視線略過他落在姜稚月身上:
“有勞公主。”
說罷,又對一旁的常樂吩咐:
“去将我房裡那件月白色團花紋披風拿來。”
見姜稚月不解,他一面轉動輪椅,一面解釋:
“那件披風做得短些,公主穿在身上不至于拖地,且是新做成的,還未穿過。”
姜稚月腳步一頓,看着自己身上極不合身的墨色大氅,低低“哦”了一聲,轉頭對宋知淩扮了個鬼臉。
誰料,那宋知淩見狀,伸手極快地往她頭上一敲,姜稚月猝不及防地捂着腦袋“嘶”了一聲。
原本在他們前面的宋硯辭回頭往二人面上瞥了一眼,對宋知淩道:
“公主喝慣的明前龍井在耳房架子上,你去尋來。”
宋知淩走後,韓雲也替宋硯辭看完後離開,屋中一時間安靜了下來,姜稚月方才那點被壓下去的尴尬又冒了上來。
宋硯辭視線往她手上掃了眼,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一方素白帕子,遞了過去:
“公主的手髒了。”
姜稚月一愣,順着他的目光擡了擡手,這才發現自己左手手背上不知何時多出個極小的泥點。
她過去接過帕子,不自在道:
“想必是方才雲笙騎馬時濺到的。”
對面的小姑娘嫣紅的唇角微微繃着,柳眉輕輕颦起,手底下擦拭的動作略顯急躁,頗有幾分嫌棄的意味。
宋硯辭盯着她的動作,不知想到了什麼,怔怔看了須臾,方回神道:
“公主若是不介意,披風便留在雪竹苑,待下人清洗幹淨再給公主送回去。”
這小姑娘最愛美,那髒了的披風她出了門轉頭就會尋個地方扔了,定是不會叫那沾了泥污的東西進到車廂裡的。
但宋硯辭依稀記得,今日她那披風是她最喜歡的一件,剛制成的時候便迫不及待拿給他們看過。
姜稚月擦手的動作一頓,擡頭看向對面,詫異的眼神中帶着隐隐的喜悅。
“執玉哥哥,你是不是……”
正要問話,宋知淩推門從外面進來。
姜稚月話音一頓,抿了抿唇,将想問的話慢吞吞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