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跟着東彌走了,留我一人在前廳左右思索,伍琛來收茶水,我便問他:“他們定然有什麼好去處吧?”
伍琛笑而不語,我便自言自語。
“可帝京有什麼好去處是我沒去過的?”
白澤是個無趣的人,平時除了看書下棋弄墨,至多不過是做個飯,對那些新奇玩意不甚有興趣,我閑來無事時總自己出門找樂子,數年下來帝京所有有趣去處我大都去過,其實也沒什麼了不得的,若說沒去的地方……
“定是那個地方了!”
我一拍桌子,把伍琛吓了一跳。
伍琛驚訝地看着我,我一臉邪笑:“哼哼——一定是背着我去那種地方!”
伍琛對着我搖了搖頭,轉身端着茶水走了,卻留了句話:“前頭看到府門前有個小子鬼鬼祟祟地往府裡頭探腦袋,我看着倒像前年被神君趕出門的那小子。”
我聞言愣了愣:“咦,紀熠來了?”
我回房把男裝換了回來,再從後門出府,繞到前門,果然見一衣着華貴的公子哥正在那兒探頭探腦。
“幹什麼呢!幹什麼呢!”
我偷偷躲到紀熠身後,突得扯了一噪子,把紀熠吓得像隻貓一般跳了起來。
“大哥!”紀熠回頭一看是我便松了口氣。
“你怎麼來了?”我插腰擺起譜。
“我想這幾日你該回來了,便過來看看。”
我拍他一掌:“好兄弟,還是你想着我。”
他哈哈笑起來,待他挺直腰闆,我比劃了一下,竟已比我高出一個腦袋,我尤記得當年我與他初識時他還和我一般高,如今不過過了三五載,個子長得倒快。
紀熠是當今太傅的二公子,小我一歲,我與他相識隻因當年一場相見不歡的較量,這場較量因月華樓一唱曲兒的小娘子而起,那年我好不容易攢了些銀子想請月華樓出名的小娘子給我唱上一曲,還找了個人少的大雪天,可就他偏偏出現與我争奪小娘子,還把小娘子給弄哭了,說那是太傅的二公子不好得罪,我一聽來了脾氣,上前就把他給揍了,想來有權勢的人都有些皮賤,那之後他竟認我做大哥,我莫名就收了個小弟。
平日裡我被白澤使喚慣了,到了帝京我就使喚紀熠,雖說紀熠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出門想必是被前呼後擁着,但這些我都沒見過,在我面前紀熠反而相當好脾氣。我想這紀太傅家的家教真真不錯,兒子教得好,起碼我使喚得很順手。
但他如今長得這般高大,使喚起來好像就有些别扭。還有那張臉,倒是少見了些兒時的稚嫩,似是俊俏了許多。
“你吃什麼了,長這麼高?”
他摸摸鼻子,彎下腰道:“我都十六了,一般男子到這個年歲都長高——”
他說了一半突然打量了我一下,似覺不妥便沒有再說下去,紀熠雖在我面前時常一副二世主的模樣,卻實則心細,想是知曉我比他年長卻比他長矮了大半個頭,怕傷了我的自尊。
但我哪裡會在意這些,原本我也不是男子。
“如何,今日可有好的去處?”
他見我不在意,便将我拉到一處說:“月華樓來了個新唱曲兒的小娘子,那聲音和雀鳥似的,你定會喜歡。品翠閣出了不少新菜,我已定了位子,等會兒帶你去嘗嘗鮮。還有帝京鬥詩會今年最後一天的帖子,我正巧有兩張——”
我一把将他手上的帖子奪了過來:“這個不錯,正好給白澤。”
他一張俊臉耷拉下來:“唉唉,這本是想你我二人——”
“我又不愛看人鬥詩,可這卻是我兄長最喜歡的,我将這帖子給他,他定要去的,到時我又能得一日清閑,我倆去哪玩都行。”
帝京這個鬥詩會也不知有什麼新奇的地方,白澤每年都要去,且都是年未最後一場,前年我沒事與白澤同去了一次,差點沒把我乏死。聽聞這鬥詩會的帖子還極難得到,特别是年未這一場,幾乎是千金難求。往年都是白澤隐了身在旁偷偷看,但像白澤這般清高的神仙能做出這等事,想來這鬥詩會是極合他心意的。如此我用這鬥詩會的帖子去讨了白澤的歡心,說不定過年的時候白澤能做套素齋全席出來,豈不美哉!
紀熠一聽白澤的名字就有些發怵,但聽說能讨他歡心又極歡喜:“如此甚好……你兄長歡喜便好……那你兄長今日可在府中?”
紀熠害怕白澤是因為前些年他來府中找我時行事太過随便了些,幾乎把白府當成自己的府邸,且又是一幅公子哥模樣,不巧讓白澤瞧見,白澤一向看不慣這類凡人,甩手就讓伍琛将人丢出了府。
其實,這與我打紀熠那頓相比實則不算什麼,但紀熠卻極為害怕白澤,說是當年白澤看他的眼神仿是要吃人一般。我聽了隻笑他膽小,若白澤的眼神真叫人那麼害怕,我豈不是死了好幾回了,想來是他真的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