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玄天北海,是一株紅梅。
自出生,我便與我那萬千兄弟姐妹一起守在玄天北海與天河的交彙處,看守着這塊由極北海水與璀璨天河圍成的靜土。
我們異常喜歡那裡,不僅僅是因為我們出生自那裡,更是因為在那裡,北海的海水會日夜奔騰不息,天幕都由天河的耀眼沙石點綴,我們認定玄天北海是這四海八荒最為美麗的地方。
但縱然我們生于那裡并忠愛它,卻從來都不是它的主人,這塊美麗的仙境屬于一個古老的神族——北海龍族。
初時,我曾聽鄰近最年邁的紅梅講起龍族,說龍族大都驕縱暴戾,難以相處,但北海的白龍族卻是個例外,它說白龍族生就聰慧優雅與世無争,萬年來一直善待北海生靈,受萬靈尊崇愛待。
但龍族延綿子嗣極其不易,故而人丁稀少,而白龍族總共加起來也就三代,到第三代也不過隻出了一位公主。
說起這位公主,在玄天北海乃至在整個仙界都十分有名氣。
一則,這位公主是出了名的美人。
二則,這位公主打小調皮搗蛋,以北海龍王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未習有一點白龍族的優雅氣度,倒是與靈山的猴精有得一比。
三則,也是最為人識得的,是這位公主曾十分有膽識地當衆揭了未婚夫婿始亂終棄的短,并打斷了未婚夫婿的一條腿。
都說北海龍族的公主容伽肚量小脾氣差,還愛折騰,輕易不能招惹。
但即便如此,我的許多族人仍傾慕于她。
究其原因,多為了她那幅驚人好看的皮相。
玄天北海的精怪與旁的精怪不同,那裡的一草一木皆有靈性,花開不敗,卻被遠古法術所限制,無法化為人形,即便我的有些兄弟姐妹已幾萬多歲,卻仍是一株梅樹。
但我們對不能化為人形一事并無多少執着,能住在天河旁邊,每日見川流不息的河面上不停變幻着凡間諸事,能不出門而通八方事,本是件愉悅的事情。
我族愛看天河帶來的故事,白龍族的公主也同樣喜歡。
我初有靈識那些年,每日都見公主到天河邊上,随手化出一個躺椅,倚在那上頭看天河裡演繹的凡間故事。
那些故事有時無趣,公主就乏得睡過去,我們也跟着無聊得犯困;有時倒是些精彩的故事,公主便帶了些糕點小果過來,看得津津有味,我們也跟着抖擻精神,公主有時還同我們人叙道評論,我們就在後頭八卦許久。
後來才聽說,那幾年公主是因為打斷了天界某仙君的腿闖了大禍才被龍王禁足在北海,她閑着無聊便來梅林小住,日日在天河邊上看戲解乏。
我算了算時日,公主在梅林住了兩百年,但禁足的日子一過,她便消失了一段時間,那段日子裡隔壁的梅兄梅弟日夜思念,花葉都無甚光彩。
又過了些時日,公主終是歸來,一同回來的還有位十分俊美的青年。
那青年未着龍族的龍鱗衣,顯然是個外族,我出生的兩百年間,除了白龍族還從未見過其他仙族,但他們說公主的二叔墨雨大人是仙族中數一數二好看的男子,如此說來墨雨大人應是極好看的。
前些年,我有幸見過墨雨大人幾次,卻覺這位青年雖眉間清冷,不及墨雨大人看着親和,但眼眉比之墨雨大人卻更加俊美,應是仙族中極極好看的。
我還記得那時公主十分抱歉地對青年道:“我禁足這百年你也不能過來看我,也見不着天河,辦事可否順利?”
那青年也未客氣,冷淡道:“實則是麻煩了些,但從前你我不識,我也一樣辦事,九重天上的渾天鏡也是能用一用的,就是過去一次總要遇上不少同僚,有些麻煩。”
公主便大笑:“你早知道這樣,何必承這官銜。”
青年冷着臉,回道:“你生來便是條龍,你能改得了?”
公主便住了嘴,讨好道:“莫生氣,莫生氣,我将梅林的小屋借你暫住,住多久都可以。”
青年不再說話,但也未見他給公主什麼好臉色。
我吃驚竟有人能這樣與公主說話,公主卻一點未有生氣。
我不識得他,但我們哥哥姐姐卻識得。
我的哥哥們同我道,這是容伽神女摯友,無他關系。他們說着就氣得顫抖起來,花瓣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