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是先前清英去喊人的時候,落蘇就交代過的。
待得落蘇他們到達那屋子的時候,他人已經在裡邊候着了。
落蘇還沒等人行禮就迎了上去:“傅太醫,麻煩您再幫他看看手,那不知道是碰着還是磕着了,又流血了。”
傅明嶽原本要伸出去拱手的動作立刻停了,側身看向後面擔進來的人。
沈厭就看見傅明嶽的目光凝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看着自己打的那個結,臉色一變。
落蘇瞧着傅明嶽的面色也跟着緊張起來:“太醫,是又加重了嗎?”
傅明嶽一點點解開那浸血的細布,看着傷口上邊所剩無幾的草藥,沒說話。
倒是沈厭看着傅明嶽皺起的眉頭,輕輕地笑了一聲。
那笑聲很奇怪。落蘇也說不出具體怪在哪兒,但就是讓她莫名地有點不舒服。
幾乎瞬間的,她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視:“傅太醫,要不您還是先幫他看看傷吧。”
經落蘇這麼一說,傅明嶽也終于從方才的那陣對視中回過神來,意識到此刻最緊要的是什麼,立刻解下随身的藥箱開始治療。
反倒是沈厭,被打斷後,倒像是一切都跟他無關似的,看了她一眼後,身體重新靠回床榻,透過窗戶望向了外面無邊的夜色。
落蘇就這麼一會兒瞅瞅傅明嶽,一會兒瞅瞅沈厭。
确定兩人之間沒再有那種奇怪的氛圍後,終于把目光轉向了屋内還圍着站着的一圈人。
衆人紛紛被遣回去休息,隻有清英還堅持留下。
此刻屋内就剩下他們四人。
清英坐在一邊的椅子上似乎在思考什麼,太醫聚精會神地給沈厭治療,而落蘇則一直立在傅明嶽旁邊。
當傅明嶽的目光投向什麼的時候,立刻極有眼色地把其想要的工具遞上。
落蘇的目光,全程不敢落到沈厭的手腕上。
之前的匆匆一眼,就足夠觸目驚心。
而與落蘇等人緊張沉重神情截然相反的,唯有沈厭。
沈厭的神情一直淡淡的,哪怕疼痛讓他生理性地砸下了冷汗,也還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甚至連聲悶哼聲都沒出。
落蘇也說不清到底治療了多久,反正全程她的心就一直提着。
直至治療完看見重新纏上細布的手腕,都還提着一口氣:“這個傷多久能好?會影響之後手腕的活動嗎?”
傅明嶽沒答這話,隻是再看了眼沈厭後,一個退步大禮,頭磕在了地上:“臣懇請三公主,允許臣每日前來為沈公子看傷。”
他的目光對上了落蘇,屬于大不敬的直視:“同時也請三公主顧及下沈公子身體,莫要再行其不願之事。”
落蘇本來聽着傅明嶽前面的話還有點懵,聽到後邊瞬間明白了。
感情傅太醫以為這傷是自己強迫出來的。
落蘇隻覺得頭頂上突然砸下來好大的一口鍋,偏偏她還沒法辯駁。
畢竟不是她弄的,聽上去也不是傅太醫醫術不行,那就隻能是沈厭自己弄的了。
那為什麼要這麼弄呢?隻能是因為沈厭害怕自己搞他,所以故意延緩傷勢好轉了。
落蘇這麼想着,忍不住又在心裡罵了句原來的三公主。
看看,看看,都把反派逼到什麼地步了,你不死誰死啊?
偏偏現在她自己就是三公主,落蘇隻能梗住喉間一口老血,用一種破罐破摔的語氣說:“傅太醫的話實在振聾發聩,我也深覺以前所作所為過于畜生,今後我一定改過自新好好做人。”
落蘇一句話秃噜完,不等傅太醫反應,又轉頭跟起沈厭保證:“沈公子也請一定相信我,待你傷好之後,我一定二話不說立馬放你離開,還會給你包上萬兩黃金當做補償,若您仍嫌不夠……”
落蘇頓了頓,腦袋裡一下子閃過了原文三公主的結局。
她的身子抖了抖,餘光瞄到沈厭那一身包紮的傷勢還是狠下了心腸:“那我到時任你處置。”
這話說的是義正言辭慷慨激昂,屋裡三人都被她說愣了。
沈厭是裡面最先反應過來的,他盯了會兒落蘇的眼睛,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就又撇開了頭,躺下了。
傅明嶽在心裡那股正氣過去之後,也明白自己那番話怕是砍十個腦袋都不夠。
心裡正惴惴不安,陡然聽到落蘇那番話,一時也不知該點頭贊成那畜生言語,還是再跪回地上叩拜下救苦救命的觀世音菩薩。
是聽到了皇城數十萬民衆的心聲了嗎?所以派下弟子收了三公主的魂,才有了今天這個知書達理的殼。
清英反倒是三人中看上去最淡定的,就很耐心地聽落蘇說完,然後點了點頭,說:“嗯行。”
沒有其他言語,聽上去很像随便的敷衍。
但落蘇看着她嘴角勾着的笑,卻覺得她應當是極真摯的,很認真相信她這位三公主會完成,會做到,會成為一個好人。
落蘇被清英的眼神看得幾乎快有落淚的沖動。
她一邊拼命地把眼淚包回去,一邊不住點頭:“嗯好。”她又抽了抽鼻子,“那,那我們就先走了吧,沈厭也該休息了。”
這話說完,落蘇又回頭看了眼側卧的沈厭,跟人小聲道了句好好休息後,才拉着二人離開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