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師,不愧是全皇城最好的畫師。
哪怕沒有見過沈厭,在落蘇的說明下,也完成了最好的畫作。
落蘇看着連續十幾幅沈厭,不同姿勢不同神态地對自己橫眉冷對,冷嘲熱諷。頭一次覺得,畫嘛,有時候也沒有必要畫那麼好。
偏偏十幾位畫師還都在用一種求贊同、求表揚的眼神盯着自己。
落蘇擦了下滿腦門的汗,勉強笑了笑:“大家完成得都很好,這畫作,真的宛若真人。”
衆畫師提着的心終于放下,可三公主卻在此刻邀請他們留下來用膳。
三公主的眼神真摯,卻宛若催命:“大家都辛苦了,管家已将飯菜備好,要不然吃過再走吧?”
衆畫師彼此對視一眼。
偏偏沒有一個人敢出面婉拒三公主,隻能跟着前面的落蘇走了。
衆人就這麼一路膽戰心驚。
可還沒等他們再多緊張幾秒,落蘇把他們帶進膳廳後,簡單地招呼了幾句:“我還有事兒,大家慢慢吃,獎賞一會兒管家會發給大家的,今兒真謝謝大家了。”就端上幾個盤子,放上托盤走了。
走了?
衆人面面相觑。
管家倒像是習慣了的似的,主動為他們介紹起了菜品:“諸位可嘗嘗這太湖銀魚,肉質十分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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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蘇端盤子已經端出了經驗。
全程可以保證走得既快,裡面的湯還不灑出來。
但走得很快的落蘇,卻又在即将到達沈厭的屋子時停了下來。
她轉念想到了自己在面對着那些位畫師的情境,以及屋中那十幾幅還待她練習的畫卷。
落蘇終于又生出點勇氣,擡手敲響了門。
沈厭其實很早就聽見了落蘇過來的聲響。
他沒開口,隻是想看看落蘇能在他門口徘徊猶豫多久。
直至大門被敲響,落蘇擡腳邁了進來。
落蘇一進門,就收到了沈厭的注視。
這回的目光不再像上午那樣的輕飄飄,更有重量了一點。換句話來說,就是更吓人了。
落蘇感受着沈厭從她進門後就再也沒有挪開的目光,不自覺地縮了下脖子,話音倒是還能勉強地維持平穩:“那個,該吃下午飯了。”
沈厭沒吭聲。
落蘇便當他沒異議,端着盤子向着他的方向靠近。
就在她一屁.股馬上就要坐上.床的時候,沈厭卻突然看着她開口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話音是明顯的嘲諷。
這下落蘇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隻能先把托盤放在一邊的桌上,同跟沈厭解釋:“不是,是今天有事兒,所以才晚了點。”
沈厭“哦”了一聲,掀了下眼皮:“我還以為是你怕我。”
一下被戳中心思的落蘇:……
她有心想再解釋一下,但翻來覆去又實在是找不到什麼比較好的借口,隻能承認:“好吧,其實是有這方面的原因。”
畢竟沈厭長了眼,知道她今中午走的時候,被吓成啥鹌鹑樣。
“但是吧——”落蘇掃了眼沈厭,那明顯比畫中謝乘風瘦了好些的臉,“我這不是答應過不會少你吃的嘛。”
沈厭還是平視着她,眼神晦暗不明:“你可以派其他人來送。”
落蘇扣了扣腦袋,索性直接躺平任嘲了:“其實我還真想過,就在今中午被你眼神吓到的時候。”
沈厭沒說話,隻是繼續用那漆黑的眼睛看着她。
“但是今下午又發生了一些事兒,改變了我的想法。”
現在回憶起那些事兒的落蘇還是生理性地皺了皺眉,“嗯,你可以簡單地理解為有人被我吓到了。”
說完這句話,落蘇下意識地瞄向了沈厭。
沈厭還是那副大佬作态,聽聞這話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落蘇卻仿佛有了個忠實聽衆,一咕噜地把當時心裡想法抖了個遍:“哇你不知道,我這輩子長那麼大,還是頭一次被人用那麼畏懼的目光仰視。”
落蘇好像又回到了當時的情境:“沒有由來的,很突然一下,嘩啦啦地就跪了一地,每個人都用驚恐的、害怕的眼神看着我。”
眼球會因不甘、恐懼而凸起,布上血絲。
但偏偏又沒有辦法,隻能把她視作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那些話落蘇沒有說,卻在心裡把那個場景補完:“然後我就一直在想,天啊,原來被人害怕是這種感覺啊。”
她的眼神對上了沈厭,看上去十分的懊惱後悔。
“而我,也是這麼害怕你的嗎?”
沈厭的喉頭忽然滾動了一下。
落蘇就在此刻說:“所以啊,我決定痛定思痛。”
她一屁.股坐上了床,拉近了同沈厭的距離,“試着讓自己不要那麼害怕你。”
原本靜止的睫毛又重新眨動起來。
沈厭向後退了半步身子,避開了落蘇一直的對視,嗓音還是冷冷的,不留情面:“你想太多了。”
落蘇聽到這話也沒有覺得受到了多大的打擊。
畢竟那些都是她自己的想法,屬于未得當事人允許,就擅自強加給沈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