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蘇意歡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走到蕭楚卿身旁坐下,平複了許久的心情,才側頭借着紅燭搖曳的燈影,打量起自己素未謀面的夫君來。
隻是這一看,蘇意歡就挪不開眼了。
方才那顆沉重的心髒,突然間松快了些許。
真好看啊。
蘇意歡打心底裡這樣感慨,
蕭楚卿真是好看得活像畫裡的人。
鼻梁高而挺括,在臉側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眼睫長似羽扇,都快跟紀雲岚的一般好看了,隻是紀雲岚的睫毛更濃更密些。
然後蕭楚卿的嘴也好看,眼睛雖然沒有睜開,但睫毛都這般好看了,睜開更是不用想,就是……
蘇意歡擡手,指尖輕輕落到蕭楚卿的眉心,小心地揉了一下,将眉間細條的川字,慢慢地化開。
嗯。
這樣,
便對得起外頭那些誇贊了。
蕭楚卿這個名字,在嶽甯是個十分響亮的存在。
能文能武,威風凜凜,一表人才,儀表堂堂,英俊潇灑……
凡是頂好的詞彙,都與他沾得上邊。
就是唯有一樣不好。
性子太冷。
想到這裡,蘇意歡的手僵住。
性子,
太冷?
蘇意歡趕忙收回手,端正姿态坐着。
所幸蕭楚卿暈了,不然她這樣,定是會被趕出去吧。
隻是她不由得就蕭楚卿性子太冷這個傳言深思下去,又費勁想了想,自己從前還聽過什麼關于蕭楚卿的事。
然後蘇意歡便有些坐立不安了。
蕭楚卿雖然處處都好,得嶽甯衆官家小姐們的仰慕,卻不動凡心,不管托了誰來說媒都不管用。
也就去年,這麼一位國公爺,突然登門求娶沈家小姐,不由得叫人猜疑,蕭楚卿其實一直是心屬沈家小姐的,卻想要遵從沈家小姐的意願,直想等她點了頭,再尋媒人上門說親。
隻是一朝風雲忽變,沈家落魄,蕭楚卿怕沈家小姐覺得門不當戶不對了,這才急着求娶。
傳聞中,兩人成婚後恩愛非常。
蕭楚卿巡鹽時,都特意請旨帶上了沈家小姐。
卻不想,路上坎坷,遭遇劫匪,沈家小姐落崖,蕭楚卿也被重傷,昏迷近半年。
這才有了蕭母王慶禮買人來給他沖喜的事情,
這才有了坐在這裡的蘇意歡。
說到底,從頭到尾,蘇意歡嫁進來的事情,指不定蕭楚卿根本沒點過頭。
蕭楚卿醒來看到她的第一件事,可能就是把她趕出去!
蘇意歡的血瞬間從頭涼到了腳。
那她豈不是會比今日還要丢臉?
如今府裡念着她是來沖喜的,盡管他們身份不匹配,關上門,好歹是一片甯靜,吃穿用度一應也不會差得太過分。
往後呢?
她回到那空蕩蕩沒了爹娘的小院子裡,再添了這麼一樁,他們家的門堵得住嗎?
蘇意歡坐不住了,起身,叉着腰,在房中繞着走了一圈,心急地為自己謀劃往後的出路。
繞到第三圈的時候,蘇意歡停在桌邊,捧下頭上的鳳冠,摘了兩顆明珠,又摘了兩支簪子,一并将它們揣入衣袖裡。
管它怎麼辦,先有錢才是最要緊的。
蘇意歡重新頂上鳳冠,無可奈何地坐回蕭楚卿身旁,
心道這究竟是什麼鬼事?
居然叫她碰上了。
蘇意歡眼皮耷拉下來,又盯起了蕭楚卿。
隻是這回越看越煩,腦子裡閃過的全都是這麼一張好看的臉,如何橫眉倒豎地将她趕出去。
于是蘇意歡又伸出了手,對準蕭楚卿的臉,用力地戳了戳。
反正蕭楚卿現下沒醒,不待此時欺負,往後怕隻有被他欺負的份了。
蘇意歡想着,又戳了他兩下。
誰知這麼一戳,蕭楚卿方才被化開的川字擰了回去。
蘇意歡當即一僵,凝神靜氣注視着蕭楚卿的眼睛,生怕下一秒它們就睜開來,将她括進他的視野裡,随後勞動他的嘴巴,對她喝出一個“滾”。
蘇意歡擔心害怕之時,
蕭楚卿又沒反應了。
“東家夫君?”蘇意歡試着叫。
蕭楚卿:……
蘇意歡靈光一閃,幹脆俯身貼到蕭楚卿耳邊,
“有一位姓蘇名意歡的姑娘,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若是醒了,一定記得報答她。不求情深懇切,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但求轎辇豪宅,绫羅綢緞,千金萬貫……”
*
英國公府請來的大夫如流水,個個都說蕭楚卿身體已無大礙,卻沒有醒過來的念想。
蕭楚卿也确實沒想醒。
但今日莫名的,他格外想睜開眼睛,将耳邊叫個不停的蚊蟲拍死。
不知這樣苦熬了多久,那聒噪聲好歹止住了,蕭楚卿舒心之時,胸口一道重擊壓下來,肺管一陣悶堵發癢,當即他便睜開了眼。
繁重的頭冠晃在眼前。
蕭楚卿顧不得多管,隻想好好喘口氣,沉着聲,“起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