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迷迷糊糊睡過去的蘇意歡,聽到近在耳邊帶着熱氣的男聲時,半條命都要吓沒了,尖叫着跳起來,被椅子絆了一下,趔趔趄趄向後退了好幾步。
蘇意歡沒睡昏了頭。
她記得自己成婚的事情,但也記得,她睡過去之前,屋裡隻有她自己這麼一位活人,那蕭楚卿……
對了,
還有蕭楚卿……
蘇意歡扶好搖搖晃晃的頭冠,滿心忐忑地挪到床邊,探了個頭去看他。
不出蘇意歡所料,
蕭楚卿的眼睛的确好看。
蘇意歡擡起手,為着往後的轎辇豪宅,绫羅綢緞,千金萬貫,笑着同蕭楚卿客客氣氣行了個禮,隻盼能給他留個好印象,“夫君早啊。”
誰知蕭楚卿看她像是見鬼,掃過她身上的喜服,臉上居然浮起幾分怒氣,眉一壓低,外頭的雪竟像是下到屋子裡頭來了,他撐起身子,隻簡短道一個字,“滾。”
蘇意歡被凍得一個激靈,笑容凝固住,低下了頭。
反應過來自己這不争氣的模樣後,蘇意歡很是氣餒,還不忘在心裡責怪蕭楚卿幾句。
她都這麼客氣了,他還是不肯給她半分好臉色嗎?
連昨天念了一晚上的經都沒能感化他?
唉。
果然朽木不可雕也,
性子冷,脾氣差。
蕭楚卿重重咳了兩聲,“你……”
怕蕭楚卿即刻給她拖出府去,在他把話說完之前,蘇意歡趕忙又行了個禮,出聲堵住他的話,
“诶,小的這就滾!”
說完,她退出去,推開門,擡手想要向門口的丫鬟問問路。
身後蕭楚卿啞着嗓,喊了一聲,“來人……請大夫!”
守在門口的兩個丫鬟即刻撒開腿,一個往屋内跑,一個往西邊沖,全然看不到蘇意歡似的。
八角門處,一個丫鬟端着水正往這邊來。
蘇意歡攔住她想要問茅房在哪。
誰知那丫鬟連頭也不擡,繞過蘇意歡就走,經過她身側時,不屑地“切”了一聲。
擡起的手一頓,攏回了袖口裡。
蘇意歡擰起眉,呆呆看着那個穿粉襖的丫鬟拐進蕭楚卿卧房。
空蕩蕩的抄手遊廊上唯剩了她一人。
胸中憋了股氣,蘇意歡無頭蒼蠅般亂晃了一陣,眼皮耷拉下來,突然被頭皮上一陣刺痛激得聳了聳肩,趕忙擡手捧着鳳冠,将它稍稍擡起。
可沒過多久,胳膊又酸脹起來。
蘇意歡四處張望一圈,見着沒人,轉身将沉甸甸的頭擱在八方式漏窗的台子上,有了借力,這才好些,隻是她不由得想起從前自己的小窩。
房間雖然是比不得蕭楚卿的大,但随她自己睡得舒服睡得飽。
每次蘇意歡看話本看得晚了,賴床不起,都有紀雲岚端着早飯送到她房間,輕輕拍她的被子,叫她先起床吃點東西再睡。
那真是舒服床榻也有,溫柔娘親也在。
現在想來,連偶爾休沐在家裡,見得蘇意歡這懶樣,要敲鑼打鼓在她門前奏樂,直到她起身搶過棒槌才罷休的蘇淩都格外令人懷念了。
蘇意歡真是後悔當初隻顧得蒙住腦袋睡昏過去了。
若是探個頭出來看看娘親呢?
好好跟蘇淩用一頓早飯呢?
從前那好日子都被她過得留了遺憾。
如今她寄人籬下,吃穿用度都得看人臉色巴結着得來,蘇意歡愈發覺得舉步維艱。
其實昨晚蘇意歡坐了一整夜。
中途也想過要躺到床上去,挨着蕭楚卿。
但蕭楚卿吧,不偏不倚睡到了正中間,旁邊哪也再躺不下一個蘇意歡。
蘇意歡于是去挪蕭楚卿,想給自己留個空位出來。
一挪她就聽得蕭楚卿氣息粗了,再擡眼一看,那額間川字竟是更深了。
蘇意歡曉得蕭楚卿脾氣冷。
沒想到他睡着還能這麼挑剔。
但這些并沒有吓退蘇意歡,她還是決意要把他挪到一旁去,湊合着躺一晚,第二天再給他挪回來。
然後蕭楚卿就開始咳嗽了。
咳得斷斷續續,要死不活。
蘇意歡吓得收回了手,不敢再搗鼓他了。
這麼一位貴人,若是被折騰壞了,她這條命丢進油鍋裡炸焦了,炸黑了,炸碎了,怕都是不夠賠的。
蘇意歡就這麼拘謹坐了一晚上。
不過她也沒光委屈自己。
困得不行,倚着床頭不舒服的時候,她就會低頭在蕭楚卿耳邊念幾句。
“記得報答蘇意歡,她是你的救命恩人。”
“轎辇豪宅,绫羅綢緞,千金萬貫,記得給她,給蘇意歡。”
這一晚,蘇意歡一會覺得馬上就能過上千金萬貫在懷的好日子,一會又覺着脖子隐隐發涼,怕是蕭楚卿要殺她的前兆,可憐兮兮捂着脖子煎熬,是熬得眼酸脖子痛,一顆心突突跳得厲害。
誰知那點擔驚受怕,不過是開胃小菜,是她過上如履薄冰日子的開端。
丫鬟一應都不理她,蕭楚卿又不願見她,偌大的府邸,蘇意歡一時竟是不知該去哪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