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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文被人推着,撲通跪到地上,方勵剛一扒開她嘴裡塞着的棉布,她便咿咿呀呀喊起冤枉來,“都是畫屏污蔑我!”
“我才沒有那樣的毒藥!”
“她先前酸我得了夫人的嫁妝,定是要陷害于我!”
“哦?這麼一說,這嫁妝本就是夫人的,根本沒有你們口中所說的,英國公夫人欺侮下人的事?”公孫朗問。
潇文大驚失色,一時啞口,“這,這……”
事态發展到此,不需得蕭楚卿再費什麼功夫,他理了理袍擺,讓它們整齊垂直下去,餘光看到蘇意歡露在外頭的手,愣了片刻,提起被子将她的手掖了進去。
坐在紅木椅上的公孫華倒是頭痛了。
他本還期盼潇文能說兩句有用的,叫他轉圜局面,這麼一看……
他懶散站起來,兩個跨步上前,擡腳直朝潇文前胸踹了一腳,“上不了台面的東西,虧我從前還誇你們品行端莊。”
公孫華轉頭,面上看不出半分歉意,摸了摸鼻梁,“既是我送來的人犯了錯,便不牢英國公和皇兄費心,我自個來處置。”
他利索地轉身回去,左手提起畫屏的衣領,又拽着潇文的手腕,将她們丢入院子裡,斥令她們跪下。
畫屏知道公孫華動怒了,爬着過來,摸着公孫華的鞋面,“殿下,殿下,先前你說的,将我收入府的事情……”
“奴家知道,奴家知道奴家沒做好你交代的……但,但……”
畫屏直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奴家,奴家腹中,有了你的孩子。”
公孫華動作頓了頓,回頭,垂眼盯着畫屏,黑色的瞳孔似深淵般看不透。
畫屏直以為有了轉機,笑着對他重複,“我有了你的孩子……”
誰知下一刻,公孫華一擰眉,似是覺得好笑極了,“你個娼妓的孩子,我有什麼好放在心上的。”
他從侍從那拔出腰間佩劍,轉身利落地劃過兩道白皙修長的脖頸,鮮血飛濺而出,落在白雪地上,像是一朵朵開豔透了的紅梅。
……
紀雲岚嘔出的血,鮮紅幾點透過蘇淩的指縫撒到地上。
蘇意歡至今都忘不了紀雲岚撒手人寰時的樣子,夜半入眠時,總是夢見。
夢裡她撲到紀雲岚身上,哭得快要斷氣,“娘你帶我走吧,黃泉路上有我作陪,娘也省的一個人孤零零的。”
“傻話。”
紀雲岚那副平日略施幾點粉黛,總是溫和的笑臉,被病痛折磨得慘白如紙,幹裂發皺的唇上被血染出詭異的紅,卻還努力笑着,摸着蘇意歡的臉頰,
“意歡不許這樣意氣用事,意歡要好好活下去……”
“乖乖聽爹爹的話……”
“這樣娘親才能安心離去啊。”
“娘親,意歡知道了……意歡會聽話的……”
蘇意歡在混沌中掙紮許久,終于見得一點光亮,卻沒想到撞見的是這段回憶,眼淚順着臉頰下滑。
湘雲見了,忙握住蘇意歡的手,回頭沖門口叫了一聲,“大夫,快,快來,夫人說話了!”
公孫朗和蕭楚卿一并看過來,大夫從瓶瓶罐罐裡抽出身,诶了兩聲跑過來了。
方勵先大夫一步走到蘇意歡床邊,探過她的脈。
雖然蘇意歡還沒睜開眼,徹底醒過來,但脈象上顯示她的毒已解,方勵同蕭楚卿點了點頭。
蕭楚卿明了,收回視線。
這一切落在公孫朗眼裡,他輕笑一聲,“楚卿不去看看夫人?”
“她自有醫者照料。”
公孫朗:“楚卿可知你将我請來幫你這一番,算是站我這一邊了?”
蕭楚卿:“許多事情,已經由不得微臣做主了。微臣雙腿殘疾,不知愈期,眼下已是廢人一個。若能入了殿下的眼,将我看做殿下麾下的臣子,微臣自是萬分榮幸,不勝感激。不過今日,微臣當真感念大殿下大駕光臨,除了我府内叫人棘手的眼線。”
方才那番對峙結束,不容衆人反應,公孫華二話不說在蕭楚卿院子裡,将他先前帶來的青樓丫鬟全抹了脖子,随後将血淋淋的劍往蕭楚卿跟前一扔,便甩袖離去了。
眼下一堆人在外頭清洗血漬,蕭楚卿還特命了蕭妍君去陪王慶禮,叮囑過她們,千萬不要出門。
“若是論除掉眼線這一樁功勞,我可不敢貿然領取,楚卿應當感謝的,另有其人。”
蕭楚卿聞言擡起頭。
公孫朗勾着唇,朝卧房裡偏了下頭。
蕭楚卿微抿着唇,無視公孫朗的暗示,轉而道:“我醒來後,聽妍君說,夫人此番嫁入我府上,是大殿下牽的線。”
“令妹當真十分機靈。”
公孫朗話裡是藏不住的贊歎。
蕭楚卿撐着扶手預備起身。
公孫朗突然爽朗地笑了兩聲,一手按住了蕭楚卿的肩,啪啪拍了兩下,
“不過那方士也當真是有本事,也就是前幾次他給我謀算得準,我這才派他過來給你看看。不過怕二弟的人盯着,知道後要作妖,才讓他獨自上門裝神弄鬼一番。”
“你瞧,如今你轉眼就醒了,白鶴堂算的不錯吧,夫人的命格與你甚是相配啊。”
蕭楚卿僵住,不可思議地問,“殿下何時竟然信起了這些怪力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