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楚卿原本的緊張在聽到這番話後頃刻消散,他隻無奈得想笑。
他心道,
哪有人救完人就開始威脅人的,
還這樣威脅,
半點讓人覺着害怕的念頭都沒有。
那女子見他沒反應,又嚷大了聲音,“聽到沒有!”
怕她太過惱羞成怒,要羞死,蕭楚卿連忙做出害怕極了的姿态,點點頭,“聽到了。”
“那你自己在這裡,閉着眼默數五十個數吧,我就先走了!”
“但是說好了,你不許睜眼偷看我!”
蕭楚卿仍是乖順地應下。
可在那雙手撤開的下一秒,蕭楚卿就睜開了眼,望着她離去的方向,依稀看清了她系在腰間,甩來蕩去的玉佩。
回來之後,他就将圖案畫了下來,讓方勵悄悄地去找,不許聲張。
方勵沒忍住,好奇地問了一嘴,“世子,你既不知她的名諱,又未曾見過她的樣貌,為何非要找她不可?”
“今日宴會來了不少人,世子你莫不是看中了哪家小姐吧!您要尋的……”
方勵越說越興奮,“是你的心上人?”
心上人嗎?
蕭楚卿的心緊張得瞬間全身緊繃。
少年的羞怯和窘迫在那一刻作祟,他慌慌張張地裝着沉穩,白了方勵一眼,叫方勵立馬将那副八卦看戲的嘴臉壓了下去,正想着要不此事作罷,心卻猛地一下揪痛,叫他生生把話咽了下去。
腕上的血管連着心脈,曾被她緊握的那雙手忽而間好像滾燙起來,所有的緣由在那一刻都清晰了。
是,她就是他蕭楚卿的心上人,是他今日偶然得見,便想擁住的太陽。
他想為她做些什麼。
比如于困境中拉她一把,
又比如……
八擡大轎,明媒正娶,
此後相親相愛,舉案齊眉。
雖然他的那方太陽好似有些糊塗,卻也嬌俏,還有些不講道理的蠻橫,但都可愛極了,四兩撥千斤地,便讓他生出了洶湧不絕的,逐日的勇氣和執念。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從前吃過的苦,将他打磨成現如今還算得上是一位正人君子的模樣,當真是很值得。
更是在想到日後或能為她撐起一片天地,庇佑着她,随她蠻橫,便不勝榮幸。
他勾了勾唇,蜷曲了一下指節,好像隔着時間,回握住那雙小巧的手。
他回答了方勵的問題。
“是,我的心上人。”
方勵當晚便将寫着“她”名字的紙條,遞到了蕭楚卿手裡。
——沈庭蘭。
沈庭蘭。
蕭楚卿回過神來,面前的火焰正好舔卷着,将沈庭蘭的名字燒得焦黑。
喬梨踏入門來,傳話,“公爺,夫人來了。”
蕭楚卿有些怅然,斂了斂神,“喚她進來吧。”
“啪嗒”清脆一聲香爐合蓋,蘇意歡的話聲同時響起。
“問公爺安。”
蕭楚卿擡眸看向前,許是外面的日頭正好,晃亂了他的眼,又許是他思念故人,發了昏,又或許僅僅隻是因為蘇意歡今日穿了一身淺紫色的衣裳。
他的目光觸及到蘇意歡時,呼吸不自覺停滞了片刻,像是在湖水中,被那隻手抓住時一樣,驚訝得亂了分寸。
“大哥?”
蘇意歡看得蕭楚卿這呆愣樣,以為他這是又不滿她的稱謂了,連忙改口。
隻是先前她喚他夫君的時候,他不喜,
喚他東家夫君的時候,他也還是不喜,
甚至後頭她喚他大人,他臉上也沒見得什麼滿意的神色。
現在這是連公爺這般規矩的稱呼都不喜了……
蘇意歡想到那日他們結拜的事情,念着蕭楚卿或許是想聽這麼一句,便叫出來了。
蕭楚卿被她喚得回過了神,倒是沒顧得上去聽她說的什麼,掃了她一眼,眉頭輕輕擰了下,小幅度地搖了搖頭,視線又垂落下來,捏起筆,壓下心裡上湧的情緒,預備給穆醜寫回信。
他也沒料想到,方才看向蘇意歡時,他心底居然又強烈湧出方勵是不是查錯了人的懷疑,覺得蘇意歡,或許才是那個将他從湖裡拉出來的人。
真是無厘頭又沒道理的錯覺。
蕭楚卿定了定心神,“怎麼了?”
“沒什麼大事,就是想來同你,就前幾日的事情道聲感謝。”
蕭楚卿輕點一下頭,算是接受了,“其實我也該同你說聲抱歉的,先前是我眼界狹隘,有失偏頗了。”
蘇意歡不像他那般接受得輕松,抿了抿唇,很是認真地反問道:“那你是想就哪件事同我道歉呢?”
話外的意思就是,在我這裡,你該道歉的事情多了去了。
蕭楚卿一時有些語塞,無可奈何道:“覺得你言行無度,是個不懂禮儀之人。”
蘇意歡“哦”了一聲,沒什麼其他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