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完美的小雪球出現在掌心,向晝雪的指尖都泛着紅,可她毫不在意,将手裡的這個放下,又重新再團一個。
“那年我爹病重,家裡全靠我娘一個人在外做工,我當時還小,隻能靠去山上采些草藥來補貼家用,大雪封山的時候,我就在家處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那些人盯上了,那個冬天,真冷啊。”
說到這裡的時候,向晝雪的語氣有些低落:“我娘說,生下我的那天,是個冬日,下了整整一晝夜的雪,所以給我起了這個名字,可我娘大字都不識一個,怎麼能起這樣的名字?”
漫天的雪鋪在她的脊背上,燕靖昭甚至能想到那年她被孩子欺負,被層層雪堆覆蓋的畫面。
“雪兒……”
向晝雪将兩個小小的雪團上下拼好,又尋了一旁的樹杈紮了進去,做出了一個小小的雪人,她将小雪人捧在掌心,展示給他看。
“燕靖昭,這個好不好看?”
燦如驕陽的笑容叫他晃了眼,而他的視線也隻是在小雪人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好看。”
“怎麼這麼看我?”
向晝雪徑直墜入那雙深邃眼眸,都說桃花眼看什麼都深情,可向晝雪總覺得,此刻的燕靖昭的眼睛裡,還藏着其他不易察覺的東西。
“沒什麼。”燕靖昭轉了轉輪椅,朝着她的方向靠近了些,雪花似乎格外偏愛她的發頂,就這一會,已經堪堪鋪滿了。
微涼的指節碰上她的發絲,燕靖昭隻慶幸,幸好今日自己在她身旁。
“踏雪而生的珍寶,本就不應受困一方,她合該擁有更大的天地。”
落雪簌簌而下,指節代替瑩白,吻上她的發絲。
好似有什麼在此刻悄然改變。
向晝雪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在那隻手來到自己臉側的時候,她鬼使神差地貼了上去。
突如其來的溫度将兩人都吓了一跳,向晝雪倏然站起身,像是在遮掩什麼似的,也替燕靖昭打理起發絲了。
“王爺的頭上也滿是落雪,要及時處理,着涼就不好了。”
燕靖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帶到了自己的胸前:“雪兒……”
“王爺!不好了,出事了!”
聽到這話的瞬間,向晝雪迅速抽回了手,開始不自然地整理自己的衣襟。
燕靖昭的視線落在了匆匆而來的淩鶴身上,語氣森然:“本王好得很,沒出事。”
淩鶴一頭霧水,卻也能看出來燕靖昭生氣了,當即跪了下去。
聽到這話的向晝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當即行禮告辭:“王爺要務在身,妾身就不打擾了,先行告退。”
下屬在這,燕靖昭自然不好說什麼,隻能讓向晝雪就這麼離開了。
待到這裡就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燕靖昭才緩緩開口:“什麼事值得你這麼慌張?”
淩鶴霎時擡頭,神色焦急:“屬下密切關注流民動向,近日發現,朝廷安撫之後,流民不減反增,甚至連您的封地附近,都聚集了很多流民,若不加以控制,早晚釀成大禍。”
燕靖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怎麼可能?封地可還傳來其他消息?北境呢,可有異動?”
“王爺懷疑,北疆人幹的?”淩鶴立刻明白燕靖昭的意思,“東西早就按照王爺的吩咐發下去了,照理說,這時候不該出現這樣大的異動,可北境沒有任何反應……”
說到這裡,淩鶴意識到了不對:“屬下這就去查。”
“回來。”燕靖昭的聲音不大,瞬間讓淩鶴頓住了腳步,乖乖轉身站回到原地,“莽莽撞撞,成何體統。傳信給方凱歌,讓他去查。”
“是。”
淩鶴将頭埋的很低,十分羞愧,燕靖昭見他如此,輕歎一口氣:“京城與戰場不同,算計的是人心。”
“是屬下莽撞了,勞王爺費心,屬下無地自容。”
淩鶴話都沒說話,廊下又傳來匆匆腳步聲,兩人同時朝着那個方向看去。
平日一向穩重的蘭長史竟也失了分寸,滿頭虛汗不說,差點栽栽倒在地,幸虧淩鶴扶了他一把。
不等燕靖昭詢問,蘭溪便直接開口。
“王爺,北邊的情況跟奏折裡的根本就不一樣,我們的人剛到災區,就已經感染上了時疫!從一開始就不是災情的問題!”
“什麼?!”淩鶴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那這一路上的流民……整個北方不是徹底……”
兩人的視線一并落到了燕靖昭的身上。
燕靖昭沒什麼表情,可任誰都能看出下面的暗潮洶湧,在玄色大氅的映襯下,氣勢更盛。
“沒到那麼嚴重的地步,”燕靖昭飛快部署下去,“蘭溪,去擇個地方,分批将人隔離,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離開。”
“違令者,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