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燕鶴明說話,他撞上了母親銳利的目光,立即變成了瑟瑟發抖的小兔子。
燕灼見狀,又補了一句:“急什麼?等棠梨離開了溫家,你們啊,有的是時間可以聊。”
燕鶴明縱使心中千萬般不願,也隻能聽話,一步三回頭地随着母親離開。
“對不起,燕姨,你什麼都不欠我,我卻還讓你幫忙……”溫棠梨眉眼間籠着一抹歉意,事實上,她有點良心不安。
她一臉憂愁,指尖撫過叢中花瓣,忽聽得葉叢中一聲異響。
“誰?!”
卻見一隻玳瑁貓竄過石階,“喵嗚”一聲,它高翹着尾巴,繞着溫棠梨的腿轉圈。
“倒是不怕人。”溫棠梨微微蹲下身子,喃喃道:“溫府沒有養貓,看着長得油光水滑的,這是哪家賓客的小家夥跑出來了?”
檐角銅鈴忽響,溫棠梨下意識擡眼望去。
裴硯之玄衣獵獵立于牆頭,雙手抱臂,唇角噙着若有似無的笑。
“溫姑娘這被吓到的陣仗,倒是比沙場點兵還熱鬧。” 他的聲音清朗,帶着幾分調侃,在這靜谧的花園中悠悠傳開 。
“小家夥,過來。”裴硯之蹲下,伸出了手。
玳瑁貓看都沒看一眼,整個身體往溫棠梨手上蹭。小貓的毛軟軟的,溫棠梨見它沒什麼抵觸,便把它抱了起來。
“啧。”裴硯之嘴角下拉,想着自己在哪兒不是威風凜凜,此刻竟被一隻小貓 “嫌棄”,在溫棠梨面前丢了些許顔面,又好笑又好氣。
“你來找貓的?”溫棠梨問道。
“嗯。”
“誰家的貓?”
“長公主。”
溫棠梨愣了下,懷中玳瑁貓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尾巴尖兒掃過她的臉。
她提起貓就準備往裴硯之懷裡塞,示意他快接着。
“不要,你喜歡就多抱着玩會呗,怎麼,怕長公主怪罪?”
“我是怕——”她咬住下唇,将後半句咽了回去。
怕什麼?怕見到三皇子趙佑安。
怕死。
見裴硯之不接過去,溫棠梨氣鼓鼓地歪頭,盯着他。
裴硯之忽地傾身,将她困在廊柱與自己之間。
“為什麼盯着我看?”裴硯之頑劣地笑了笑,“‘裴二公子,才情卓絕,落筆成章,舉手投足間盡顯世家風範?’”
溫棠梨心尖一顫,懷中貓兒趁機跳下地,溜進花叢不見了蹤影。
“溫棠梨,你騙我,你家中姊妹根本不記得我這号人物。”裴硯之委屈了,如果他是小狗,那麼此刻尾巴一定低垂着,“什麼‘才情卓絕,落筆成章’,都是你編的。”
微風拂過,花枝輕顫。
裴硯之背倚朱漆廊柱,玄色錦袍被日光鍍上一層金邊,他眉眼生的極為好看,淺淺的内雙,眼尾弧度上揚。
此刻這雙眼睛正目光灼灼地看向溫棠梨,又一次問出了那個問題:“你是怎麼看我的?
好問題,成功把溫棠梨問住了。
溫棠梨對上一世的裴硯之沒什麼印象,那些都是街坊傳聞,什麼殺伐果斷,什麼看淡生死的狠人。
此時看來信不得真。
她稍作停頓,擡眸看向裴硯之,眼中閃過一絲戲谑。“實不相瞞,起初見你,隻覺你行事散漫,舉手投足間透着股玩世不恭。”
裴硯之:“…………”
裴硯之垂眸,喉間溢出一聲輕笑,仿佛在笑她識人不清,不料,卻聽她話鋒陡轉——
她目光變得柔和,帶着幾分欣賞:“可相處下來,才發現你心思細膩,絕非一般人可比。而且某些點特别可愛。”
她忽地逼近半步,仰頭時樹葉的陰影在眸中碎成星子:“我才知這身玄袍下藏的是玲珑心肝。”
“嗯……還有什麼呢?對了,可能就是你還有一副好皮囊,玉樹臨風,風流倜傥,不過嘛,看着倒像是往後會養很多小妾的登徒子類型。”
裴硯之聽聞,先是一怔,随即無奈地笑出聲,擡手捂住臉,“哈……溫棠梨,你可知道裴家祖訓?”
溫棠梨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我又不是裴家人,我怎麼會知道裴家的祖訓?”
裴硯之收了笑意,神色變得鄭重起來,目光堅定如磐:“那你仔細聽好了,裴家世代遵循一夫一妻制,百年來,從無和離的先例,裴家男兒,唯有身為将帥,馬革裹屍戰死沙場,才是歸宿。這是我裴家屹立百年不倒的根基,也是刻在骨子裡的規矩,如有違反,族譜除名,永不相認 。”
這個祖訓可真是……
溫棠梨問:“為什麼告訴我這個?”
裴硯之答:“想說便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