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就在來的路上,到底是什麼引起的枯草熱,想必一查便知。”溫棠梨将柏木枝先留在自己身上
說曹操曹操到,太醫院判提着烏木藥箱疾步而來,衣袂間染着藥香。
他指尖搭上劉小姐腕間絲帕,忽而蹙眉:"此乃風邪侵體,當以玉露膏外敷。"
鎏金纏枝盒甫一開啟,滿庭浮起薄荷混着冰片的辛涼。
劉夫人抖着手蘸取瑩白玉膏,藥香混着女兒衣襟上的花香,在身上绯紅處洇開一片清苦。
溫棠梨雙手交疊行萬福禮,素紗廣袖垂落如雲:“敢問院判,風邪之源是何物?”
“小姐,稍等片刻。”太醫颔首,銀針挑起劉小姐衣襟上一點金粉,“此乃北山雪柏,《本草拾遺》有雲,柏樹花粉輕若浮塵,最易侵人肺腑。”
溫馨腦中“轟”的一聲,消息得到證實,她身體一僵,雙唇顫抖着,“不是,不是這樣的。”
她滿心驚惶,思緒如亂麻般糾結。她不過知曉劉小姐身染枯草熱之症,至于病症誘發的緣由,卻是一無所知。
固執地以為是花卉作祟,便單純地想着利用這點,讓溫棠梨籌備花卉,妄圖以此嫁禍于她,好出心中那口惡氣。
可如今這局面,矛頭怎麼對準了她?
話音未落,滿園貴婦嘩然退避。
溫棠梨追問:“這簪子哪兒來的?家裡可沒有北山雪柏這個品種的柏木。”
“我……我沒有……這真不是我的錯。”她聲音帶着哭腔,眼眶泛紅,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說罷,便慌不擇路地朝着母親王氏奔去,邊跑邊哭喊道:“母親……救我……”
溫馨眼神閃躲,告訴自己,劉家官職卑微,諒他們也不敢把我如何 !這般想着,她咬了咬下唇,神色中竟隐隐透出一絲不甘。
王氏廣袖一展,面色陰沉地喝道:“棠梨,把簪子給我!
溫棠梨将翠柏簪護在身後:“這是物證,恕難從命。”
這玩意落到王氏手裡,她随便找個地方一丢,溫棠梨那是有苦也說不出了。
雖然在場的賓客都是個見證,但與溫棠梨交好的,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好!好得很!”王氏冷笑,金鑲玉禁步撞得叮咚亂響,“既是物證,那便告上衙門,讓判官來斷一斷這樁公案!”
她心中清楚,一旦鬧到公堂之上,憑借溫家的權勢人脈,定能操控局勢,讓溫馨置身事外。她這般強硬,就是要逼溫棠梨就範,将簪子交出。
溫馨躲在王氏身後,怯生生地喚了一聲:“母親……”
王氏側頭,輕輕拍了拍溫馨的手,而後握緊,低聲安撫道:“别怕,有娘在。”那動作看似溫柔,實則透着狠勁,她決心要将事情鬧大,利用衙門的力量來打壓溫棠梨。
“拿來!”王氏見溫棠梨毫無松口之意,愈發惱怒,大手一揮,叫來兩個侍衛,惡狠狠地命令道:“給我搶過來!”兩個侍衛得令,如兇神惡煞般朝着溫棠梨逼近,腳步沉重,帶起一陣風聲。
溫棠梨見狀,心中一緊,目光迅速掃向四周,在人群中捕捉到裴硯之的身影,來不及多想,大聲呼喊:“裴硯之!接着!”
簪子在她指間翻飛,随着右臂用力,帶動着整條手臂劃出一道流暢而有力的弧線,柏木簪如同一道閃電,裹挾着呼呼風聲,撕裂空氣,朝着裴硯之的方向風馳電掣般飛去。
裴硯之眼疾手快,穩穩接住簪子,嘴上卻不饒人,佯裝嗔怒:“你是要謀殺我嗎?”
他一邊說着,一邊把玩着簪子,眼神卻警惕地盯着王氏和那兩個侍衛。
侍衛猶豫了,王氏叫停他們,她沒有那個權利去動裴府的二公子
溫棠梨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高聲說道:“母親,長公主還在呢,這般興師動衆,鬧上衙門,倒不如先聽聽長公主有何高見?”
趙映安找了個位置坐着,一直冷眼旁觀這場喜劇,衆人的目光也随之轉移過去,宴廳内瞬間安靜下來,隻等長公主開口裁決 。
趙映安神色冷峻,口吻中帶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嚴,命令道:“裴二,把東西給我。”
“您怕是不會想碰的,不過是一根破樹枝罷了,不要因為這個而髒了自己的手。”那語氣半是調侃,半是恭維,可手中的簪子卻沒有絲毫要遞出的意思。
“拿來。”
“…………”
裴硯之擡眸,與趙映安對視片刻,知道再拖延也無濟于事。他雙手緩緩擡起,恭恭敬敬地将簪子遞交過去,動作間帶着幾分無奈。
纖細的玉指,保養得極好,指甲泛着淡淡的粉色。她指尖輕觸簪子,眼底的嫌棄瞬間溢滿,藏也藏不住。
緊接着,她猛地一用力,隻聽“咔嚓”一聲脆響,簪子竟被生生折斷,斷成兩截的簪子落在地上。
這一幕來得太過突然,溫棠梨瞪大了雙眼,眼中滿是震驚,下意識地向前跨出一步,卻又僵在原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溫馨似脫力般跪坐在地上。
而王氏站在一旁,看到這一幕,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那扭曲的弧度裡,仿佛已經提前宣告了這場争鬥的勝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