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正納悶,這溫五小姐莫不是活佛轉世,怎麼能這麼坐得住。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甯靜。
兩人齊雙雙望去,隻見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大步走來,眉宇間滿是倨傲與不屑。
那男子站定在她面前,冷冷開口,“溫棠梨,你可敢接我一戰?”
溫棠梨合上書卷,神色平靜,“你是誰?”
“家父張明誠!”男子猛然拔高嗓音,驚飛了廊下栖着的麻雀。
溫棠梨默默看着他。
“家、父、張、明、誠!”男子幾乎要踩碎青磚,每個字都咬得震天響。
溫棠梨看向裴硯之,裴硯之開口提示道:“當朝太傅。”
溫棠梨用書卷抵着下颌,作恍然大悟狀,“哦——”
尾音拖得九曲十八彎,“那這位便是去年詩會上,惜敗于李公子的張信公子?”
“正是本公子!”張信唰地展開折扇,全然沒聽見前半句似的。
鑲金扇骨在夕陽下晃得人眼花,驚得柳樹上打盹的蟬都噤了聲。
裴硯之垂眸,長睫輕顫,手指無意識地擺弄着桌上的物件,那絲笑意像是被藏進了眼底,隐而不發,卻在不經意間洩露了幾分愉悅。
溫棠梨擡眸看他,神色平靜,“挑戰書?不知所為何事?”
張信冷笑一聲,将手中的書信遞到她面前:“近日書院傳聞紛紛,說你并非憑真才實學入書院,而是倚仗關系,走了旁門左道。我張信平生最恨此等不公之事,來日詩會雅集便與你一較高下,以證清白。”
溫棠梨接過書信,展開一看,隻見上面字迹淩厲,言辭咄咄逼人,末尾赫然寫着:“若你敗北,便自行退學,永不再踏入白鹿書院半步。”
裴硯之聞言,漫不經心地勾起唇角,擡手放在嘴邊,高聲吹了個響亮又帶着幾分玩世不恭的口哨。
書院的小徑上,學生們紛紛停下腳步,原本稀稀落落的人群迅速聚攏過來,圍成一個松散的圈。
“戰書诶~溫五小姐,可别藏着掖着,讓張信見識見識你的厲害!”說罷,裴硯之還故意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裴硯之這一起哄,像是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瞬間在書院裡激起千層浪。
她合上書信,唇角微揚,眼中卻無半分笑意,“張公子倒是直率。隻是,若我勝了,又當如何?”
張信眉頭一皺,顯然未曾料到她會如此反問。
他沉吟片刻,冷聲道:“若你勝了,我張信從此不再質疑你的資格,并當衆向你跪下……賠罪。”
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可溫棠梨又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溫棠梨輕輕點頭,語氣淡然,“好,一言為定。”
張信見她如此從容,心中不禁生出一絲不安,但很快被他壓下。
他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申時将至,天色漸暗,書院内一片靜谧。裴硯之又因故缺席了一門課程,溫棠梨收拾完案頭的線裝書,正欲起身歸家,卻被夫子輕聲喚住。
“棠梨,且慢。”夫子的聲音溫和卻帶着幾分鄭重。他手持一卷古籍,眉間微蹙,似有深思。
溫棠梨停下腳步,轉身恭敬行禮,“夫子有何吩咐?”
夫子緩步走近,将手中的書卷遞給她,目光中透着期許:“詩會雅集在即,我聽聞你與張信公子一戰,書院藏書閣中有許多典籍,想必可助你一臂之力。你素來勤勉,我都看在眼裡,若有不解之處,不妨多去藏書閣查閱,或許能有所得。”
溫棠梨接過書卷,心中一暖。她擡眸看向夫子,眼中滿是感激:“多謝夫子指點,學生定當盡心竭力,不負所望。”
夫子右手摩挲着下巴,微一颔首,語氣中帶着幾分欣慰,“去吧。”
溫棠梨并未在藏書閣久留。一來,她不能晚歸太久,怕臨雨與燕灼擔心;二來,燕鶴明曾對她說過,想要做好一件事,需得心平氣和,張弛有度,不可将自己逼得太緊。今日,她已盡了力,心中無愧,便也該适時放下書卷,讓心神稍作歇息。
秋意漸濃,白晝一日短似一日。才至酉時,天色便已染上了暮色。
遠處的山影漸漸模糊,像是被墨暈染開的畫卷,帶着幾分蕭瑟與寂寥。
夜幕低垂,隻餘下幾縷微涼的秋風,輕輕拂過檐角。
溫棠梨走在青石闆鋪就的小巷中,腳步輕盈卻帶着幾分警覺。
秋風卷起幾片落葉,在她腳邊打着旋兒,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她忽然察覺到身後似有若無的腳步聲,像是刻意放輕了力道,卻仍逃不過她的耳朵。她沒有回頭,隻是加快了步伐,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了袖口。
前方不遠處便是鬧市,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溫棠梨眸光一閃,迅速融入人群之中。她借着攤販的吆喝聲和行人的喧鬧,巧妙地穿梭在熙攘的街道上,時而駐足假意挑選貨品,時而側身避開迎面而來的行人。她的心跳略微加快,但面上卻依舊平靜如水,仿佛隻是尋常逛街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