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靖安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語氣輕佻,“三弟這話說的,倒像是教訓起我來了?”
裴硯之不語,隻一味地擋在溫棠梨面前,擋住兩人的視線。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夾在這三個人中間,更不知道未來會如何。
溫棠梨隻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全身而退了。
趙佑安神色未變,他的視線落在溫棠梨身上,見她低垂着頭,“殿下言重了。隻是白鹿書院内,言行舉止總該有些分寸。”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無形的緊繃感,仿佛一根弦被拉到了極限,随時都會斷裂。
趙靖安與趙佑安相對而立,書院内的風似乎也停滞了,樹梢上的葉子一動不動,連鳥鳴聲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溫棠梨的目光在趙靖安與趙佑安之間來回遊移,心裡亂成一團,她可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啊!誰來救救她!誰能告訴她這個時候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趙佑安先一步開口,“裴二公子與溫五小姐下午還有比詩會要參加,還請先一步離開做準備吧。”
他的話音落下,仿佛一根無形的繩索被切斷,緊繃的氣氛稍稍緩和了一些。
溫棠梨的心猛地一跳,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連忙低下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臣女告退。”
裴硯之也微微躬身,行禮道:“臣告辭。”
溫棠梨跟在他身後,腳步匆匆。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一段距離,直到書院的熱鬧聲漸漸遠去,四周隻剩下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
忽然,他們像是心有靈犀般同時停下了腳步。
裴硯之擡手扶住身旁的一棵老樹,樹幹粗糙的紋理硌着他的掌心。
他側頭伸手甩了一下自己的高馬尾,發絲在陽光下泛着烏黑的光澤,随風輕輕擺動。
他轉過頭,目光落在溫棠梨身上,“最煩跟這種人打交道了,溫五小姐,你又哪裡惹到他了?”
溫棠梨撇了撇嘴,臉頰鼓起,她的聲音帶着一絲無奈,“我不知道啊——早知如此,我就不該來看你比賽。”
裴硯之的眉梢一挑,眸如星辰般閃耀。
他故意湊近了一步,低頭看着她,聲音壓低了幾分,帶着一絲打趣,“你承認你是來看我的?”
溫棠梨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着衣袖,眼神飄忽不定,嘴裡卻硬撐着,“……不是!”
裴硯之:“真不是?”
溫棠梨被他逼得有些急了,聲音也提高了些許,“不是!”
裴硯之輕笑一聲,那雙極其漂亮的眸子彎了彎。
他自然看得出來,溫棠梨已經快要到極限了,再問下去,恐怕她真要像隻受驚的兔子一樣跑走了。
他适時地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神色漸漸嚴肅起來。
“太子會找上你,絕非無緣無故。”他的聲音低沉,帶着一絲凝重,目光也沉了幾分。
裴硯之低頭,靠近她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被旁人聽了去:“我托人去查了查,張信是太子的門生。他會給你下挑戰書,絕非偶然。”
溫棠梨的心猛地一跳,眸中卻已多了一絲慌亂。
“你接下來做事一定要慎之又慎,好了去準備吧,接下來我就是你的對手了。”
白鹿書院的比詩會,曆來是書院中最為盛大的文事之一。
每逢春秋兩季,書院内的學子們皆會齊聚一堂,以詩會友,以文論道。
詩會的規矩頗為講究,書院學員分為四組,分别以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為名,每組學員需先于組内比試,勝者方能晉級,最終四組魁首再決高下。
比試的方式亦别具一格,全憑抽簽決定對手。
簽筒中放置着四色竹簽,分别對應四組神獸。若學員數量為單數,則另設一枚麒麟簽,抽中者可直接輪空,無需比試,直入下一輪。
堂中央的高台上,香爐中燃着一炷檀香,煙霧袅袅升起。
學員們身着統一的青衫,三三兩兩地步入院中,低聲交談着,氣氛既緊張又興奮。
夫子們則端坐于高台之上,神色肅穆。
随着鐘聲響起,詩會正式開始。
書院的首席夫子緩步走上高台,手持一卷竹簡,目光掃過堂内衆人,聲音洪亮而沉穩。
“今日之詩會,乃我白鹿書院一年一度的盛事。聖上常言,文武之道,缺一不可。文以載道,武以安邦,二者相輔相成,方能治國平天下。今日之詩會,不僅是對諸位學子才學的考驗,更是對聖上治國理念的踐行。望諸位以文會友,以詩言志,不負聖上厚望,不負書院栽培。”
學員們紛紛肅然起敬。
太子趙靖安在夫子的引領下,坐于高台左側的尊位。
三皇子趙佑安的目光淡淡掃過堂内衆人,最終在溫棠梨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收回,坐于高台右側的席位。
比起白日的武試,晚上的詩會才是真正的重頭戲。
對于當今聖上而言,文武之道皆在發展中,他向來是重視文試與人才的。
詩會不僅是學子們展示才華的舞台,更是朝廷選拔人才的重要途徑。
因此,太子與三皇子的到來,無疑為這場詩會增添了更多的分量。
學員們依次上前抽簽,堂内氣氛緊張而肅穆。
溫棠梨站在隊列中,終于輪到她時,她深吸一口氣,緩步上前,伸手從夫子手中的竹筒中抽出一支書簽。
書簽入手微涼,她低頭一看,靛青色的圖案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是“青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