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槿得意的揚眉,等了許久,卻等來他将眼中風雪消融,柔軟之色在眸中蔓延,一雙眼眸微睜,顯得人畜無害。
“殿下在說什麼,草民不明白。”
笑意赫然僵住,趙槿眯起眼,探索的目光流轉,男人依舊那樣坦然,似乎不怕被察覺到異樣。
最終她避開了這個話題,擡了擡颌道:“此人是誰?”
清冽的風吹過,掀開他的一片衣領,露出脖頸上的一圈紫痕,一處深,一處淺,還有幾處明顯的指痕,一看便是下了狠手的。
趙槿來了興趣,直盯着他看,心頭有些猜測,探究的目光又轉向裴浔,可那人卻像猜中了她的心思,溫聲道:“草民是在府外看到他,那時他意欲逃跑,起先草民也不在意,可在他逃跑途中,草民撿到了這個。”
他的手心攤開,露出一個瓷白的玉瓶來。
趙槿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上面,她冷眼瞧着裴浔費力解釋,落在她耳中卻成了一堆沒用的廢話。
待他說完,她才慢悠悠道:“依你所說,你是恰好撞見此人逃跑,又是恰好撿到他掉落之物,更是恰好替本宮解決了麻煩?”
她的眸色由平淡轉為淩厲,如刀鋒般一寸一寸的剜着他,“本宮是不是還得多謝你?”
裴浔自然知道簡單無法躲過,他抿了下唇,眉頭微蹙,長睫濃而密,垂下時,恰好斂去眸中神色,叫他整個人看上去脆弱又無辜。
“殿下若覺得草民别有用心,那便處置了草民吧。”
眼一閉,僅有睫毛在顫動,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安。
“……”趙槿不知他這又是玩的哪一出,索性閉口不言,默默看他表演。
“殿下,昨夜……”
陡然聽到‘昨夜’二字,趙槿的眼都瞪大了,卻見男人緩緩解開腕上束封,掀起袖子。
白皙的臂膀下一青一紫的痕迹異常明顯,似乎他前不久正遭受着慘無人道的虐待。
“……”趙槿垂眼瞧着,靜默不語。
此刻心底卻如千萬匹馬奔騰而過。
刹那間,草長莺飛,泥沙走石。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猶疑着,帶着不确定道:“你莫跟本宮說,這是本宮弄的?”
“……不是。”
‘呼’——
還好還好。
她還沒那麼變态……
一個細碎的音調傳入耳畔,就像受到威脅般,夾雜着委屈:
“是草民自己弄的……”
“……”
這麼說,怕是更沒人信了吧。
忽然,她腦中似乎閃過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
幽幽清香,微弱燭光,照亮這一寸方地。
衣裳自臂彎滑落,她勾着他的脖子說……
說……
說了什麼來着?
她揉了揉額角,記憶卻如珠串般斷裂。
她怎麼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垂眼看向腕上朱砂,若非這一點紅提醒着她,她還是完璧之身,隻怕是連自己都要信了那零碎畫面。
她咬着牙,看向裴浔,說出口的話卻像嚼碎了一般,帶着惱怒,“哦?自己弄的?你再弄個本宮瞧瞧。”
聞言,裴浔醞釀許久,一手搭在透白肌膚之上,微微用力——
霎時便出現了紅痕。
他擡起盛滿水霧的眸子,可憐又無助道:“草民不敢欺瞞殿下,真是自己弄的。”
這下,她是連聲都不吭了。
地上跪着的男人驚恐的看着裴浔這一系列操作,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了。
就在前不久,他猛然想起自己的罪證還未銷毀,想從角門把東西送出去,誰知,剛出拐角,就被陡然出現的一人緊緊的掐住脖子,窒息感傾襲而來,他呼吸不過來,幾乎要背過氣去,一度以為自己要交代在那了。
他的眼眸充血,模糊視線裡,隻能隐約看見男人陰鸷狠戾的目光,眸中閃爍着幾許病态的暗芒,臉上的神情幾近瘋魔,他仿佛跌進了無盡的黑暗中,那一刻,他深切感受到了危險。
可他逃不掉……
整個人如同小雞仔般被提了起來,他奮力拍打掙紮,可在強大的力量面前卻顯得那麼渺小可笑。
一息一瞬間,脖頸上的力道驟然松開,他得以喘息,如同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般顫顫巍巍地靠着牆退後。
那人埋在他的耳邊緩緩吐出一句:“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想必你都明白。”
他的嗓音依舊溫潤,端的是君子之态,卻令他感受不到一絲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