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愣着點頭,徹底吓傻了。
眼前人逐漸與那人重合,眉眼依舊,卻無端叫人心生畏懼。
他咽了口唾沫,看了看前後兩人,幹脆閉上眼,爬跪到趙槿腳邊,不住地叩頭:“殿、殿下,一切都是我、我做的……我……”
牙關發顫,再說不出來。
前有狼後有虎,沒一個好惹的。
最終他兩眼一黑,竟暈了過去。
庭院外的風穿堂而過,吹揚起男子鬓角的碎發,垂落的眼輕擡,盛着這料峭嚴寒中的唯一一抹暖色。
恍惚間,她嗅到一絲雪松香,幹淨清淡,如昨日夜裡伴她入眠的味道,格外令人安心。
她心稍定,朝他勾手,“過來。”
裴浔應聲上前,邁過地上男子,安靜地立在她身旁。
趙槿抓住他的手腕,湊近了看,的确是人弄出來的痕迹沒錯,可她……
她垂首沉吟,無意間将自己的後頸暴露在空氣中,雪白修長的脖頸沒有一點瑕疵,寬大的衣裳将女子姣好的身材掩蓋住。
他莫名覺得臉熱,呼吸都放慢了,刻意瞥開眼去,不敢再看。
若是趙槿此刻擡頭,定能發現,什麼可憐無助,委屈無辜全是假的!
他的眼中閃着零星的光,嘴角勾起的弧度襯得他如沐春風般溫柔,眼睫垂下時落下一片陰影,恰好趙槿擡起頭看他。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二人都怔愣了一番。
太近了……
近到能清晰看到對方臉上細小的絨毛,趙槿當下的第一反應,便是受到了冒犯,她陡然松開他的手,撇過臉去,沉聲道:“下去!”
清風徐來,帶走了片刻的溫存。
裴浔抿唇退到堂下,稍稍彎腰,雙手抱拳,頗有股少年将軍的氣質,“草民告退。”
玉面郎君,溫文爾雅是他。
心思缜密,沉穩含蓄也是他。
一人千面,不卑不亢,究竟哪個才是真的他?
趙槿想了許久,直到夜色降臨,方梨慌亂地跑到她跟前請罪,她才醒過神來。
這些時日,裴浔的種種轉變無不令她驚訝,她越發的想了解他,想窺探他的秘密,想看他對她真正俯首稱臣的那一天。
“殿下……奴婢……”
方梨自然沒能抓到人,她在進屋的瞬間瞥見地上的男子,愣了片刻道:“這……這是……”
趙槿冷冷睨她一眼,“杖責四十,丢出去。”
“……是。”
夜還很漫長,凄厲的哭喊聲響徹雲端。
公主府裡的侍衛并沒有手軟,不及他清醒,便一棍子打在他身上,硬生生把人疼醒。
趙槿下了命令,讓所有人都到院子裡看,長長的紅木棍打在身上,不死也得掉層皮!
很快,叫喊聲逐漸輕了下去,血肉模糊之下,無人敢看下去,有些人受不住了,忙跑到一旁幹嘔。
四十杖終于結束,那一棍子打在心上的感覺令所有人的神經驟然緊繃,皇權之中,沒有什麼閑散的逍遙日子可過,或許某一日,他們會因為一句無心的話而枉送性命。
生殺予奪,皆在貴人之手。
這是他們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什麼叫做說一不二,什麼叫做權力至高無上。
自此一遭,再無人敢做出出格之事,個個安分守己,未得公主召見,便縮在自己寝内,除了……
“裴郎君。”方梨見他主動來此,臉上浮現一抹訝色,“稍等,殿下在沐浴。”
聽聞此言,裴浔的腳步微頓,停在門外,霞光照耀下,映襯得他的耳尖愈發紅豔,難以名狀的绮思幽幽纏繞,心口滾燙熱烈,如同種下一株以愛為名的絢爛之花。
他背對着門,克己守禮,端方正經。
“進來吧。”
空靈婉轉的嗓音自寝内傳出,澆的他心頭的那一株花愈開愈旺盛。
“郎君請。”方梨退開一步,恭謹讓行。
他微微颔首,踏入室内。
水霧朦胧中,他見屏風後立着一道身形,夾帶着女子沐浴後的芳香幽幽然的傳入鼻息,曼妙的身姿嬌柔,無一不刺激着他的感官。
長衫玉袍下的手微微收緊,唇瓣抿成一條直線,他自覺失态,忙背過身去。
那夜過後,他以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誰知同樣情形再次發生,他依舊會為之心動。
即便反複克制,也險些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
一聲輕笑傳入耳畔,近的他指尖都在發顫。
“裴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