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歌坐起了身,恍惚中聽見車廂裡,播報起靠站的廣播。
“姑媽,到哪兒了?”
“這是廊坊站,下一站就到北京。”
林雅琴又掏出一個白煮蛋,幹吃了起來,她遞給林月歌一個小窩頭,林月歌捏在手裡,一口也沒吃。
火車上悶熱難耐,她吃不下東西。
林雅琴剛想開口說她矯情,車廂口一陣騷動。
她也跟着仰頭去看:“怎麼了怎麼了?”
“上下火車的人太多了,好像堵上了。”
邊上的人回答道。
穿着制服的乘警正急匆匆地從對面車廂趕過來。
外面的乘警勸阻着:“哎,你們這群小夥子,怎麼能不排隊?”
“再這樣鬧下去,火車就要晚點了。”
從林月歌的角度,她能看到幾個人被乘警從隊伍裡拎出來,似乎在單獨給他們訓話。
但她看不清臉,隻能看見依稀的幾個背影。
嘟嘟嘟。
火車慢慢開動了。
其他人都在排隊上火車,等到上完,那幾個被單獨訓話的年輕人們,還沒能趕上車。
也許是沒每部到票。
林月歌不再好奇,去替姑媽打了一回水。
火車外,幾個人跟着奔跑了起來。
“丫的。”
排在最後一個的大男生朝着其他人比了個手勢,發足狂奔。
他手長腿長,幾乎是三兩步就跟剛開起的火車保持了同速,兩隻手飛快地抓住了火車的窗戶,一個挺腰翻身,雙腿利落地從車窗裡穿過,穩穩地落在了一個空座位上。
那個座位,恰好就在林月歌的右前方。
距離她短短四五步。
其他乘客都驚呼起來:“這身手!”
林月歌的思緒被打斷了,她好奇地望過去。
一雙健壯的手臂抓着火車窗棂,肌肉的線條贲起,把短袖汗衫塞得鼓鼓囊囊,小麥色的皮膚上閃爍着運動過後汗水的光芒。
她心中咯噔一下。
平靜的心湖像是落下了一塊尖銳的石子兒。
哪怕是一瞥而過的側臉,仍然俊帥逼人,高挺的鼻子下,薄唇似笑非笑。
袁砺。
是她夢裡的那個人。
她心口一陣刺痛,飛快回頭,對着角落深呼吸。
沒事,林月歌,一切還尚未發生。
不要害怕。
幾度深呼吸,心下稍安。
耳朵卻關不上,不經意間仍然能聽見那邊的動靜。
還是離得太近了。
袁砺其他的幾個同伴也都上了火車,很快跟坐在他周圍的乘客提出換座位。
他們出手闊綽,錢人家不肯要,就出手了幾張糧票,不一會兒,他們幾個就把袁砺周圍的位置都換了下來,順帶還給他邊上騰出了一個空位置。
他塊頭大,多一個位置,仍坐得有些局促。
他們這樣大張旗鼓,林雅琴也看見了,語氣裡有幾分羨慕:“抽的還都是熊貓煙。”
是啊。
誰讓他們都是小說的主要角色,天之驕子呢。
林月歌咬住下唇,直到嘴唇傳來一絲痛楚,她才驚覺自己太用力了。
“哎,我說砺子,你說咱們這趟出來,回去怎麼交代?”
“是啊,你爸可是最兇狠的。”
“你可别不能再用我做擋箭牌了,上次,要不是我機靈,早就被揍得腿都斷了。”
袁砺被團團圍住,手指尖夾着煙,沒抽,任它燃燒出騰騰袅袅的煙霧,他眼角微微垂下,眼中透出幾分漫不經心——
“沒事,我有數。”
煙霧蓋過他那雙幽深漆黑的眼,迷霧一般籠住了他眼底的那一抹譏诮。
他神情慵散,靜靜地聽着其他幾個同伴吹噓。
突然間,他懶懶的目光頓時一轉,忽然豹變,直直射向林月歌的方向。
林月歌猛地縮到了林雅琴的陰影中,心口砰砰的,那裡有一頭小鹿拼命在撞擊胸骨。
恰好林雅琴站起身夠行李,将她整個兒地擋在了後面。
她并沒有做什麼動作。
他們這群人這樣招搖,尤其是袁砺,容顔出衆,看他的人不少,他為什麼偏偏會注意到她這裡……
“砺子,你看什麼呢?”
看不見人,袁砺把煙頭揿到了鞋底:“沒什麼。”
林月歌松了口氣,同時,也如坐針氈。
她沒想到,坐個火車,也能碰上男主角袁砺。
也許,原本的劇情裡,也有這麼一幕,但小說裡,她并不知道,那就是他。
現在,卻不一樣了。
袁砺并不再注意她這裡,火車出了站,他一直看窗外的風景,偶爾,若有似無地應和幾句同伴的聊天。
“你這丫頭,還不收拾自己的行李?”
林雅琴早就把行李理好放在腳邊等待到站,見林月歌呆呆的,不禁出聲提醒。
二丫頭手腳原本挺麻利的,别真是病了,那這一趟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