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房間裡拉着遮光的窗簾,是李時專門為了白天補覺裝的,拉緊之後整個房間都是一片黑暗。
他的手機锲而不舍地震動着,殘忍地将他從睡夢中拉出來,仍是如同電鑽一樣躁動不休。
“怎麼了?”李時按着太陽穴接起電話。
“雨哥,我不是要打擾你,但是……”傑寶的語氣磕磕巴巴。
李時無奈歎氣:“你說吧。”
“就現在……有人在買黑頭條黑你,出了個整理貼,還有視頻,很多營銷号都轉了。”
“黑就黑呗,這麼長時間了,大驚小怪什麼。”李時頭有點疼。
“不是,這次不一樣,這次下了大成本了,都出圈了,雨哥,我覺得我們得想想辦法,至少挂個澄清的東西,你要是沒時間,我給你做……”傑寶很是着急。
“你可算了吧,”李時半開玩笑地哼了一聲,“謠言萬人轉,辟謠幾人看?”
傑寶幾乎被他氣笑:“哥,現在不是作打油詩的時候!”
李時笑了兩聲,忽然又皺起眉問他:“倒是你,不是說了讓你别管我這邊了,專心打算你以後的工作嗎?怎麼還在關注這些?”
“啊我……”
傑寶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總不能說自家公司就是始作俑者之一,他想不知道都難吧。
“最近的這些事情……”李時又問了,“有沒有人聯系過你?”
“沒、沒有啊,”傑寶磕磕巴巴,“聯系我幹啥?”
“沒什麼,”李時那邊傳來什麼摩擦的聲響,随即聲音漸弱,“我再睡會兒,你最近也注意點,别和我的事扯太近了。”
傑寶聽着那邊不再有動靜,心緒複雜地挂了電話。
他早就想過會有這樣一天,自己的工作會和李時這邊産生沖突,但他沒想到會有這麼快。
或許早該做一個抉擇,但他哪邊都不想放棄,竟然拖到了這種局面。
是自己太貪心嗎?他悶悶地想。
李時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再次醒來,這次感覺舒服了很多,頭還是有一點疼,但是已經不再感覺眩暈了。
他爬起來叼着牙刷開了電腦,直接在首頁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李時鼠标一點開了視頻,一邊繼續緩慢刷牙一邊看着。
視頻做得相當精緻,剪輯配着解說,還有字幕,具有很強的說服力。
一個主播,經常在直播時言語失當,衣衫不整,一臉頹廢,各種賣慘,甚至在髒字的邊緣徘徊,每天各種花招騙打賞。
在節目裡第一次和女主播見面,就主動說兩人名字般配,炒熱了CP。幾天後被記者問起,卻忙不疊将自己撇清。
滿口謊話,跑去整容還撒謊說自己摔了一跤!試問誰摔一跤能單單摔到鼻子的?
……
這些樁樁件件的事情羅列起來,連李時自己都覺得這個人渣簡直惡劣到天怒人怨——如果這個人不是恰好是他自己的話。
李時跑去洗手間吐掉嘴裡的泡沫,因為刷牙刷得太久,不免有一點幹嘔,随即便帶出了絲絲縷縷的胃疼。
他最近吃消炎藥比較多,胃出血雖然止住了,疼痛卻遲遲不見好轉,相當熬人。
李時伸手關了水龍頭,努力彎腰抵住胃,想要壓住持續想吐的欲望。還沒成功,便聽到手機又在外面震。
他深深呼吸了幾下,扯了毛巾擦了把臉上的冷汗,回到屋裡時手機已經不震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給對方打了回去。
“雨哥,你找人反黑了?”傑寶一上來就問。
“什麼反黑?”李時有些頭疼地反問。
“你自己看看啊,”傑寶叮咣發來了個鍊接,“真的是,不看不知道,原來你是這樣的雨哥。”
“什麼跟什麼……沒病吧你?”李時以為又有哪個粉絲剪了他的鬼畜視頻,不以為意地罵了他一句,在電腦上開了鍊接。
第一個鏡頭一出來,李時手裡的毛巾就掉了。
是這個視頻。
這個視頻,他不能再熟悉了。
大三那年,經曆了漫長的枯燥理論課學習,他們終于迎來了應用實踐課程。
好消息是可以每天出去實習采寫、拍攝,不用悶在教室背什麼中外新聞史什麼傳媒學概論了;壞消息是,實踐作業多得吓人,大學生自制力又差,常常不得不在每周交作業的死線前通宵達旦。
新聞制作課程作業方式是小組合作,李時他們宿舍組了個小組,制作了一個新生入學和軍訓的視頻。
李時不是很滿意,覺得有些死闆,想嘗試一版抒情一點的剪切方式,做個有紀念感的視頻短片。
宿舍裡其他幾人有的找了實習,有的在忙公考或者考研,每天各自不着宿舍,都懶得再弄。隻有王鵬飛表示好奇,想看看他能剪成什麼樣,也願意扛着攝影機陪着他到處去拍些空鏡和焦點切換這些藝術剪輯比較常用的花頭。
那段時間學校裡的人每天都能看到他們倆架着攝影機去拍遙遠天邊雲卷雲舒,站在高處拍空曠操場上幾個練習的身影,蹲在地上拍軍訓學生列隊走過的步伐,還時不時地抓住路人采訪一番。
素材拍了一籮筐之後,李時閉關剪輯,好幾天都不怎麼理人,每天做到深夜,終于是趕在交稿前一天出了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