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公公,請留步。"義姁立即放下虎子,追上前喊住了二人。
倆宮人聞言轉過身,"姑姑有何事?"
"兩位公公可否替我禀告王美人,昨晚去她宮中助産時,落下了銀針繡包,不知能否容我取回來?"
兩名宮人聞言,震驚地對視一眼,走上前來恭敬答道:"姑姑不是太醫院的嗎,怎麼會在此處?"
義姁眉頭緊蹙:“此番說來話長。”
一旁的宮人忽然想到了什麼,皺眉道:"不對呀,今早王美人派人去太醫院送賞賜了,回來說是太醫院那邊親自收了賞賜,還讓人跟王美人道謝呢..."
義姁:“.....”
她明明自昨晚便一直待在掖庭裡,今天一大早便來這裡刷虎子,何時還在太醫院裡接受賞賜了?
不用多想,她都知道是那鄭守業幹的好事。
眼下許濟遠出宮休沐,他總理太醫院。他素來不是待見義姁的,定是聽說了她被抓到了掖庭,便頂替她接下了王美人的賞賜,這樣便不會有人懷疑到她尚被關在掖庭。到時候許濟遠回宮,他再換亂編個理由說她吃不了宮中的苦出宮了。
這樣她便會一輩子都被關在掖庭了。宮裡面都知道,掖庭中宮女素來沒有自由,每日都隻能被關在那一方破小的天地下。正常宮女年滿三十便會被放出宮,可掖庭裡的都是犯了罪的宮女,她們此生都出不了宮,隻能像騾子一般不停地勞作。直到兩鬓斑白,直到再也沒有力氣,最後死在一個無人知道的夜晚,而後一卷破草席和三兩銅錢,打發了送回宮外。
可一個宮女在宮中度過的一生,家中屋檐下又過了多少個四季。那裹着屍體的草席送回時,或許家中早已松柏冢累累;又或許家中再添薪火,新人拿着她的亡命錢,卻不知該如何稱呼草席下的她。
如此好的算盤,他倒真是煞費苦心了。
可她宋義姁,定不會叫他如願。
她道:"我知道二位公公在擔心什麼。隻需替我禀告王美人,腹下與足踝之處分娩時紮過銀針,坐月子時需特别好生保暖。美人便會知我為真假。"
那兩名宮人雖有些疑惑,但還是答應了義姁會将她的話禀告給王美人。義姁舒了一口氣,看着兩名宮人轉身離去。
她轉身,閉着眼靠在牆上。今日若非是來此處碰見了王美人宮中的人,隻怕她還在傻傻地等着有人來提審她,好如實陳述當日的情況。現在想來,隻怕那個将她送來的侍衛和那遲遲不來的義大人,都與那鄭守業脫不了幹系。
"姐姐..."小蓮緩緩走到義姁身旁,猶豫了一下,試探着問道:"太醫院的那個女醫師,救了王美人的姑姑,是你嗎?"
義姁緩緩睜開眼,沒想到小蓮已經猜到了,既如此,她也不想隐瞞了,便輕輕點了點頭。
小蓮有些意外,但還是按捺住驚喜,替義姁憤憤不平:“姐姐這樣的女子,為何要在這掖庭中做這些粗活?那是侍衛怎麼也不搞清楚...”
“小蓮,院中的那件衣服,就是顧瑾姑姑帶着她們繡的那件,是不是為王美人冊封準備的?”義姁突然想到了什麼,急切問道。
小蓮愣了一下,雖不知義姁為何會突然問這個,但還是點了點頭:“是的,顧瑾姑姑從前是少府屬下東織室的繡女。”
義姁的眼底閃過一絲深沉。她緩緩走上前,拉起了小蓮的雙手。
*****
二人刷完虎子後,剛回到掖庭,便發現院中内外早已被侍衛團團圍住。巧珍帶着所有宮女站在庭院中,等待着審問。忽然她遠遠望見門口的義姁,頓時雙目圓睜,指着義姁大聲喊道:"大人!她就是宋義姁!"
話畢,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轉向院門。義姁和小蓮被這陣仗驚得停下了腳步,站在門外張望一院子的侍衛。
院中央,一位年輕的侍衛總領,他緩緩轉過身,一雙冷冽的眸子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透過幾名侍衛的間隙,義姁也正看着他。
男子頭戴武冠,身着深黑色直裾袍服,腰間佩劍,身姿挺拔。冷峻的丹鳳眼如寒潭般幽深,腰間銅玉帶鈎上的精美刺繡,彰顯着他不凡的身份。
義姁就這樣靜靜地望着他,一時竟有些失神,連她自己都搞不清為何會如此。直到那男子穿過人群,走到她面前,她才回過神來。
"太醫院宮女,宋義姁?"他面無表情地問道。
義姁點了點頭:“是。”
"為何不在掖庭等待提審?"
義姁剛想開口解釋,巧珍卻搶先答道:"義大人有所不知,這丫頭在掖庭也不安分,淨惹禍,奴才讓她刷虎子去了..."
義大人?
義姁看着眼前這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年輕侍衛,不禁露出震驚之色。先前那侍衛口中所說的來提審的義大人,竟然就是眼前的這個男子。
男子微微揮手,一旁的侍衛立即上前,将義姁的雙臂輕輕按住。
“姐姐...”小蓮見義姁被帶走,很是着急。
義姁朝着她輕輕搖了搖頭,眼神示意:“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