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你親自送來,我自不會怪罪你。”柳夫人帶着笑意,輕聲細語說來。話畢,轉過頭向小芝輕點頭,小芝便走上前接過了義姁手中的藥包。
看見義姁另一隻手還拎着一打藥包,她奇問:“那些藥是?”
“禀夫人,這些是給王夫人産後調理身子的藥。”
話一出口,義姁就後悔了。眼前這位柳夫人,是真真切切經曆過喪子之痛的人。隻怪她自己一時嘴快,未曾多想,便如實說了出來。
一旁的小芝嘟着腮,面露不快。可柳夫人卻笑盈盈道:“王夫人如今生了公主,确實該好好調養。隻是辛苦你跑來跑去了。”
義姁聞言,心中一陣暖意。沒想到柳夫人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關心她一個送藥的小宮女。倒真真是一個善良體貼的女子。她垂首道過謝,卻無意瞥見柳夫人的鞋襪上沾染的泥碎。她未曾多在意,行了一禮後便告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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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合歡殿後,她便徑直往王夫人所住的昭陽殿而去。不比合歡殿的冷清,昭陽殿如今因王夫人聖眷優渥,處處透露着盎然生機。雖是寒冬一月,可庭院内臘梅水仙卻開得正盛,宛如身在春日般。幾個宮女下人正齊心協力,推搡着一棵新移植的茶樹樹苗,碎泥土散了一地。
張姑姑正在院中清點着皇上和各宮送來的賞賜,各種精美的珠翠首飾、鑲了寶石的發簪、絲綢錦緞、古董玉器、香料藥材...生生堆了幾摞,叫人看得眼花。
義姁将藥包交給了張姑姑後,便轉身離開。
沒走出幾步,便迎面撞上一男子。男子戴着半邊面具、一席黑衣裹身,勾出魁梧健壯的身形,手持一把佩劍迎面走來,與她擦肩而過。
瞧這男子扮相,不像是宮中侍衛。義姁心想,如今王夫人聖眷正濃,各方勢力都想讨好巴結,說不定是哪個大人特意派過來保護王夫人的貼身侍衛,便多再想,繼續低頭前行。
可剛走出昭陽殿,她就發現了不對勁。這男子的身形舉止,分明與那在翠竹村遇到的,跟在玄衣男子身後的蒙面人一模一樣!
義姁瞬間停住腳步,正欲轉身追上,脖頸間突然一陣刺痛。她尚來不及反應,眼前一黑,整個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刑寂單臂托起暈過去的義姁,微微側頭,目光透過狹長的殿道望去。庭院裡的小宮女恰好目睹這一幕,驚得張大了嘴巴。他目光如刀,狠狠瞪了一眼,小宮女吓得趕緊捂住嘴巴,戰戰兢兢地點點頭。
随後,刑寂駕着馬車,一路駛出宣平門,直奔向宮外的蕭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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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姁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端坐在一張雕花太師椅上。脖頸處傳來一陣酸痛,她揉着脖頸,緩緩打量起周圍。
眼前是一間不大的廂房,充斥着墨香與沉水香。榆樹書架靠牆而立,各類典籍層層堆疊。靠窗案幾上,青銅香爐青煙袅袅。
“這是何處...”她垂首,揉着依舊酸痛的脖頸,隻記得自己分明在昭陽殿中遇到了蒙面男子,正要追上去,随後便...
“醒了?”耳畔驟然響起一道男子的聲音。
義姁警惕地擡起頭,隻見屋子中央的六扇湘妃竹屏風後,一身着黑袍大襖的男子雙手背在身後,穩步走出。
義姁看着他那副漫不經心的面容,一瞬間有些錯愕。
“是你。”她站起身,緊盯着面前的男子。即便是當初對方隻露出了半張臉,她仍一眼便認出了,此人便是當日的玄衣男子。
眼前的他,身着錦綢羅緞,外披貂毛大襖,金器束發,盡顯富貴之态,倒是與翠竹村那日判若兩人。眉目劍星,微微上揚的狐狸眼裡藏着笑意,幽光暗藏。高挺筆直的鼻梁下,薄唇不點而朱,唇角微微勾起。上次義姁未曾看清他的長相,沒想到面具之下,是一張如此淩厲張揚的面孔,透露着三分攝人心魄的邪魅。
蕭衍站定,手舉在胸前把玩着那塊蟠螭紋玉佩,歪着頭調侃道:“沒想到姑娘還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