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進入小區門口的這條路,以前是很黑沒有路燈的,好多晚上下夜班回來的人走這條路都會害怕地瑟瑟發抖。
不知從哪天起,這條路上就多了一顆明亮的巨大燈泡,熾熱白光将筆直的一條小路照得跟白天一樣,晚上回家的女孩子總算不用咬着牙快速跑過這條路。
說起這件事,那許枳魚還有個優點,膽子大。
她是從來都不怕的。
車輪碾過從小到大的回憶,她張大嘴,把迎面而來的光亮全部吃進嘴裡,假裝自己的身體裡裝滿了光,逐漸變得透明,幹脆升到天上去變成太陽,然後溫暖世上每一個,不夠快樂的童年。
直到車子安穩停到了樓下,才想起來晚上老媽送的飯還一口沒吃。
就說赢了錢咋肚子還咕咕叫呢。
她拿出不鏽鋼飯盒,拎到樓道裡,坐在一樓的樓梯間,打開之後飯菜竟然還有絲絲餘溫。
香味逐漸萦繞在樓道裡,溫柔将她整個人包裹起來,是一方名為“愛”的夏涼被。
老媽泡的鳳爪是最入味的,因為她知曉許枳魚的口味,必定會将雞爪仔細去掉指甲,煮的又軟又糯,泡得又辣又冰,吃進嘴裡檸香沁鼻。
看着飯盒裡擺放講究的菜以及使勁按壓過的米飯。
許枳魚笑了下,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再也不會去肖想外賣的味道。
五年前,她還在高中。
老媽給她盛飯都是壓了又壓,一碗飯盛兩碗米的分量。
因為阿魚每頓飯都是标準地隻吃一碗,無論什麼菜都不會再舀第二碗。
看着端上來的飯又有明顯的按壓痕迹,她不開心地發脾氣:“壓什麼壓,我吃一碗就夠了,老媽你是想撐死我嗎?”
“我知道你的飯量,你下午上課的時間那麼長,不吃飽一點很早就會餓的。”
她根本不屑老媽的說辭,固執地将米飯趕出去一大半,幾盤菜撥來撥去,草草吃幾口,碗一丢就急着跑去學校。
跟同學一起湊錢買門口的炸雞套餐,這家新開的炸雞店真是太美味了。
許枳魚發誓,以後長大工作了一定要天天點外賣吃炸雞!
後來工作後,她輕而易舉地實現了這個願望,卻一點不覺得快樂。
在大城市本地住的同事,很多是已經結婚生娃的前輩,他們中午會帶着家人準備的飯盒,裡面裝的菜不如她的外賣看起來好看,但聞起來卻有外賣永遠聞不到味道。
彼時羨慕地想哭。
現在明白了,原來那是愛的味道。
因為老媽不愛爬樓梯,所以他們家就買在一樓。
将不太熱的飯菜吃了個底朝天,餓狼似的,若非這盒子是不鏽鋼的,她幾乎連盒子要一并啃掉。
蹑手蹑腳地打開防盜門,關門的時候一定得萬分地謹慎,否則,把老爸吵醒她完蛋了。
不敢開燈。她摸索着打開手機手電筒,彎腰換鞋,不慎被老爸穿到變形的皮鞋臭到差點原地暈厥。
老媽說夏天是廚師最遭罪的時候,因為大熱天的,待在廚房裡,老爸一邊颠勺爆炒一邊汗如雨下,那腳就跟泡在水壇子裡一般,所以老爸的腳才總是這麼臭。
他每天晚上回來都會用足光散泡腳,有時候也會用醋。
老爸沒說,但阿魚知道,泡腳是老爸每天最開心的事情。
老媽每天最開心的事情是什麼,她沒說過,阿魚也沒看出來。
但她知道,老媽喜歡出去玩。
她拎着拖鞋,爸媽卧室的門開着,忍不住踮着腳進去瞧瞧——隻見老媽弓着身子側在一邊,老爸仰着腦袋打呼噜。
他是有點微胖,他們廚師圈子裡沒見過幾個瘦子,睡覺打呼很正常,就是分聲音大小,許枳魚覺得老爸還好,因為她的房間裡聽不見。
見他們二人都安穩熟睡着,她不僅松了氣,嘴角還緩緩勾了起來。
将油油的飯盒扔進廚房泡上水,明天起床後誰有空看見了誰就會順手洗掉,許枳魚肯定是沒空的,因為她必須趕緊洗漱了睡覺,現在已經快到兩點了,若是再墨迹,真是被窩沒躺暖和就得爬起來給那小子開門。
匆匆洗完澡吹完頭發,今天不得空護膚了,她抖擻地鑽進軟綿綿的被窩。
在腦海裡數着麻将張,呼吸漸穩。
今天過得也很滿意。
噓,晚安。
.
五月下旬裡,天亮地一天比一天早。
三四個小時睡起來,感覺夢都不夠做的。
摸來手機看了眼時間,雙眼幹澀不已,攤在床上用手幹搓了兩把臉,阿魚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她皺着臉從床上爬起來,穿着一套深綠的荷葉邊睡衣,順手把床上的草莓涼被一扯,裹在身上,匆忙拿了手機和鑰匙,鞋也不換,直接一股腦往店裡沖。
鬧鐘響了三遍,第三遍才将她鬧清醒。
五點四十五了,如果立馬翻起來去店裡,還是能比那個小鬼先到的。
她氣喘籲籲,中途拖鞋還跑掉了一次,這會着急忙慌地開了店門,見門口沒有站着那個臭小鬼,暗暗開心了一下。緊接着一屁故歪在自己的海綿椅上,仰着腦袋靠在椅背上,拿涼被将臉蓋住。
隻是眼睛剛閉上,半夢半醒之間,熟悉的聲音适時在耳邊響起來:
“五個松餅,一杯熱檸檬水。”
話音剛落,超市播報:
【支付寶到賬52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