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四皇子澹台明被宮人發現死于寝殿之内。
聽說他死相慘狀,身上全是刀傷,沒有一塊好肉,且每一處都避開了要害,是活活流血而死的。
寝殿内血紅一片,沒有一處不沾着澹台明的血。聽說最先進去的婢女見那一地的血水,直接吓暈了過去,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瘋了。
皇帝大怒,直接賞了侍衛統領鄂武三十-大闆,并要求他徹查此事,查不出來就要他提着項上人頭去請罪。
四皇子生母靜妃更是哭瞎了眼睛,在自己宮殿裡吵着要皇後和太子償命。
後來不知怎的,四皇子-宮裡的一個宮人突然站出來,口口聲聲說看見侍衛統領鄂武潛入四皇子寝殿,别的一概不知。
鄂武當日被淩遲示衆,靜妃也再沒有瘋言瘋語。
此事暫時告一段落。
但自那以後,澹台淵就再也沒有見過林若齊。
此人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冬去春來。
馬場上的新草剛冒了個頭,長公主就央求郡主娘娘舉辦了一場馬球賽,特地邀請了林若齊。
聽說使者去送邀請函時,壓根沒見到林若齊。林父隻說他身體不适,不宜見客。
馬球賽這天陽光晴朗,都城權貴家的少男少女們養了一個冬天的懶骨頭終于得以放松一下。
澹台淵獨自站在樹蔭下,靜靜看着被傳喚去長公主身邊說話的林若齊。
少年郎瘦了不少,面色也蒼白了些。卻掩蓋不了他的傲骨風姿。
長公主害羞地用團扇遮着半邊臉,一雙眼球恨不能黏在林若齊身上:“林公子可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要見你一面可真難呐。”
林若齊沒回應。
長公主不依不撓:“聽首輔說林公子是病了?得的是什麼病?可曾好些?”
“多謝長公主挂念。”
林若齊心不在焉地回了句,視線卻時不時看向其他地方,似是在尋什麼人。
一錯眼,視線蓦地與澹台淵遙遙對上。
林若齊一看到他就坐不住了,目光發緊。想起身,又被長公主攔下了。
“這是南邊新進貢的水果,可香甜了,連皇後娘娘宮裡也總共隻得了兩箱。我啊為了這次馬球賽特地讨來了點,林公子嘗嘗?”
“多謝長公主……我還有事……”
這時台上開始宣布下一輪馬球賽的彩頭,乃是對鴛鴦玉佩,長公主當即激動地抓住林若齊的胳膊:“林公子,我想要這個,你幫我去赢回來!”
“可……”
林若齊還欲再推拒,身邊的簾子就被人掀開了。
“林公子,我大姐姐可真是喜歡你喜歡得緊呢。”
“三殿下!”
見澹台淵來了,林若齊原本灰沉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身體微微向前傾,不自主地想要靠近他。
半路又生生急忙止住,換成了低頭行禮的動作,很好地将自己的失态掩蓋過去:“見過三殿下。”
隻有他自己知道,現在他所表現出來的鎮定有多困難,連藏在袖中的手指都在輕輕顫-抖。
好想觸碰他……
澹台淵一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像壓根沒看見他這個人。兀自走到桌子的另一頭,在林若齊的對面坐下。
兩人就這麼隔着長公主遙遙對坐,表面上看泾渭分明。
自從五皇子、四皇子相繼殒命,剩下的皇儲中就再無人能與太子相抗衡,是以長公主和太子最近都高調得很,一副等着上位的姿态。
連帶着對澹台淵都沒以往那麼針對了——他們從未将澹台淵當對手看待過,甚至都不把他當人看。
誰會在意一隻蝼蟻?
所以長公主隻輕飄飄說了他一句“不尊重林公子”,除此之外倒也沒多為難他。
畢竟她一心一意都撲在了林若齊身上。
澹台淵給自己斟了杯酒,就着擡手的動作隔着袖子觑了林若齊一眼。
林若齊無措地看着他,像是在用眼神求救。
澹台淵彎了彎眉眼。
林若齊猛地一震。
整個人幾乎都要貼在林若齊身上的長公主立刻敏銳察覺到了他的僵硬:“林公子?你怎麼了?”
“沒、無事……”
林若齊不自在地用寬大的袖子掩蓋住桌子底下。
長公主卻不知,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澹台淵的靴子正不偏不倚踩在了林若齊的要害處。
“林公子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本公主幫你喊太醫過來瞧瞧?”
“不必……”
澹台淵滿意地看着林若齊因為自己而失了分寸,腳下漫不經心地時輕時重,還不忘出言擠兌他:
“林公子的性子未免也太傲了點。我知你是少年豪傑,可我皇姐什麼身份?金枝玉葉的嫡長公主同你說話,竟也這般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