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絮感覺命運對自己開了個巨大的玩笑。她的内心詭異地平靜了下來,渾身氣場肉眼可見地凋零,仿佛一株将近幹枯的草木。
等等,她現在是凡人。但如果,她成為了道者呢?
婁絮的眼睛又有了幾分亮光:“如果我也成為道者呢?”
一側的花言插嘴:“可以啊,說不定等你入道之後,就能抵抗住規則之力的侵蝕了。诶呀,你若願意跟我學,我可以收你為徒。”
婁絮聽他說可以拜師,一時被喜悅沖昏頭腦:“真的?”
花言笑了:“我堂堂花道主,騙你做什麼?”
婁絮的心又活泛了起來,她想着喊花言一聲師尊,好把活路定下來。然而剛站起來,卻又被銀發美人扣住了手腕,被摁着坐了下來。
她倉促回頭,恰好撞進了他海水一樣的眼睛。
池風長睫微動,古井無波道:“你跟他,還是跟我?”
嗯?有這好事?
婁絮咽了一口唾沫,心頭泛起一股驚喜,蓋過了手腕的涼意。
池風整隻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但沒有用力,如果婁絮想掙是能掙開的。可她沒有,也不是很想。
她此刻神志清醒,已然不是剛醒時分迷糊懵懂的狀态了,但不知為何,心裡仍然保留着幾分對他的親近。
好似他真是她媽媽。
這親近很奇異。她細細思索,初步斷定這是受到了雛鳥情結的影響。
雛鳥破殼時會将睜眼看見的第一個生物視作自己的媽媽。雖然她并不是記憶完全空白的雛鳥,可畢竟失去了絕大部分的記憶,或許多少受到了影響。
不過,不能憑感情用事。
銀發美人比黑發人要更強,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體内也有道品,自然對道品有更多的了解。
但是,婁絮憑借理性斷定,他是個很淡漠的人。
他大概談不上溫柔善良,頂多隻是看着漂亮,可不在意她的生死。
而黑發人肉眼可見的更有同理心一些,也不難相處,但是實力存疑;萬一道品的封印破了,能否在第一時間内保住她的命,也存疑。
一番計較下來,婁絮已經有了選擇。
她心下一動,将另一隻手覆在銀發美人握着她的那隻手上,格外真誠而且熱切地問: “那您會收我做徒弟嗎?”
池風道:“不會。”
“這樣嗎……”
一盆冷水直直地澆下來,婁絮肉眼可見地蔫了下去。
她以為自己會被接受。
在她的認知裡,空口無憑的允諾往往意味着失信,他們現在答應幫她,并不意味着以後也會幫她。
但是收徒不一樣。若是成了他們的徒弟,他們總不能丢下她不管的。
池風拒絕收徒,讓她覺得很不安,感覺自己随時會被遺忘、忽視,乃至被丢棄。
婁絮想争取:“可以問為什麼嗎?前輩,我……我很好學,也很聽話,如果有什麼雜活,您也可以讓我做。”
池風耐心聽着。他發覺她的手在不自覺地收緊,并且滑到了他的手腕上,死死地握着。好像握着的不是旁人的手,而是飄在深水之上的浮木,懸崖上凸起的枝桠。
他忽然覺得她可憐了。可憐而且頑強,像極了矮小嬌弱卻仍在努力生長的幼苗。
“我會很努力的,我很聰明,以後一定會報答您的……請您收我做徒弟好不好?”
婁絮因為激動和緊張而越湊越近。她跪了起來,比池風還要高一個頭。她望着那對藍眸,鼻尖對着鼻尖,期間距離隻差一兩寸。
花言呲着牙,捂住了眼睛。
他這師叔心腸其實很軟,就是光長嘴不會說話,在外人看來尤其淡漠。他一看就知道,小紫薯精是誤會了什麼,才如此驚慌。
可師叔愣是一句話都不說,看把紫薯精都吓成什麼樣子了。
雖說未來徒弟被截胡了,他面子上不好受,但他還是好心提點:“師叔,不收徒也沒關系,你還是會幫她,對吧?”
池風似乎才反應過來似的。他纖長的睫毛蝶翼似的顫了顫,用另一隻手拍了拍婁絮的手背:“嗯,我會救你。”
婁絮得了承諾,也意識到自己太激動了些。她冷靜下來剛想道謝,就又被人拉住了後領。
花言道:“好了,别這麼激動,坐着說話。”
婁絮這才注意到了她和銀發美人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早就超出了合理的社交距離。
她站起身,背過手去,擺出一副乖巧的模樣,對池風道:“抱歉,我一時激動,沒有冒犯到您吧?”
池風不太在意:“無礙。”
花言幹脆幫人幫到底,又提醒道:“師叔,天色不早了,若小紫薯精住你府上,你得替人家安排一個房間了。”
池風站了起來:“也是。”
在地上坐久了,身上難免會沾上一些泥沙。但他起來的那一刻,身上的衣物竟然又變得幹幹淨淨。
婁絮眼睛轉不動了。這是什麼術法嗎?
池風看向婁絮:“等我一陣。”
婁絮應了個“好”,就看着他騰空飛出了山洞。她下意識跟着向前兩步,停下來茫然地看了花言一眼,無聲詢問他是否需要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