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顧不上吃驚,就被吓了一遭。
三十七還牽着她的手,所以說話的是人偶?人偶會說話?
她僵硬地轉過頭去,正好對上三十七那兩顆黑漆漆圓溜溜的眼珠。
三十七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婁絮強作鎮靜道:“婁絮。”
“好。絮絮,别怕。我會照顧你。”
三十七捏了捏婁絮的手心,布料很溫暖,棉花因為擠壓微微凹陷,把她整隻手都包裹在内。
婁絮聽着,有些摸不着頭腦,但捏着她的那隻手溫暖幹燥,讓她逐漸放松下來。
她聽見自己說了聲謝謝。
……
第二日。婁絮卯時不到就醒了。
池風昨日讓她跟着新入門的弟子去上學堂。想到這個,她就精神得很。聽道師授課就有機會入道,入道之後,她就能憑借自己抑制規則之力,不至于淪落為不受控制的精怪。
三十七雖有幾分神智,但終究是人偶而非人類。她不必睡覺,夜裡就坐在婁絮床頭,于是婁絮一睜眼,她就知曉了。人偶道:“絮絮醒得剛好,是時候上學堂了。”
她把婁絮拉起來,摁着婁絮梳頭洗臉,然後帶她去坐飛行法器。
婁絮打了個哈欠,跟三十七閑聊: “三十七,入道難嗎?大家都是多久入道的呀?”
三十七道:“修道很看氣運,有人一日成功入道,也有人磨砺十年,還摸不到門道。”
“好吧。”婁絮歎氣,趴在飛行法器之上看風景。
路途似乎不是特别遙遠。不多時,飛行法器一陣搖晃,降落了。
三十七輕輕推了推婁絮:“到了。絮絮,等你下學,我就來接你。”
婁絮點點頭,問清楚了方位之後,與三十七告别離開。
學堂裡,學生數量衆多,烏壓壓的一片。
婁絮一進門就成了全場焦點,百束目光聚光燈似的打在她身上,顯露出七分恐懼、兩分好奇和一分鄙夷來。
沒有人不認得她。她闖入入門考核,導緻二十三人受了輕傷,一人重傷。道者修道受傷不打緊,可若不是師長及時處置,他們恐怕還會死上幾個人。
這件事在新弟子之間傳開了,連老弟子都略有耳聞。
但他們鄙夷她并非是因“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事實上,妖族、精怪和人族常年混居,上仙宮也不少妖族精怪,他們和人類沒有任何不同。
可這隻紫薯精不同,她難以溝通,并且随時随地都有可能失控。
“是哪位把她塞進來的?道尊還是花道主?”
“他們就不怕她哪天發瘋把咱給殺了嗎?”
“哪天?您就說昨兒上午,被她纏住的那位倒黴蛋咋樣了?”
婁絮掃了一眼說話的這幾位同窗,沒說話。他們不論男女,多數人高馬大,隔着衣服都能瞧出來肌肉,不好惹。
她走到人海面前,人海竟紛紛後退,主動為她讓出了一條路。
她兀自找了個位置坐下,心情有些沉重。
不多時,道師進了學堂,騷動的弟子們安靜下來。
第一次授課内容不深,隻作簡單的曆史介紹,沒有提到入道有關的知識。
他們所處的大陸叫靈洲,其中修道之人被稱為道者,修四種不同的道統。
上仙宮按照道統對弟子進行分類管理,同一道統的弟子的起居、修道都一處。因而上仙宮一共有四個建築群,青龍潭、白虎堂、朱雀山、玄武院,四者對應不同道統。
冗長的講授結束之後,道師宣布散學。
婁絮心事重重,但下意識問了身邊的同窗一句:“吃飯嗎?”
同窗一驚,趕忙退後幾步,撞倒了一把椅子和一個人。
婁絮:“……那個,我是想問咱們上仙宮有沒有午飯吃。”
不是要吃你。
她猛然想起自從昨天醒來,她就沒有進食。因為一點都不餓,她幾乎要忘記這件事了。
來不及深思,她本想向那名同窗解釋什麼,卻被一道粗砺的男聲打斷了:“你不配吃上仙宮的飯。”
婁絮腦子還沒轉過來,另有人道:“瞎說什麼呢?紫薯精不吃飯,難道還吃咱們呐。”
她呼了口氣,下意識解釋道:“我沒有想吃人。”
一開始挑釁的男同窗見她是個軟柿子,嚣張起來了:“誰信啊,昨天被你纏住的王哥直到現在都還躺在床上呢。”
婁絮抿唇:“……抱歉。”
一位女同窗:“不過嘛,我聽說麒麟府的道尊,把你的力量封印起來了?”
男同窗拍桌:“诶喲,那現在誰吃誰可說不定了!”
婁絮聽出了一絲惡意,她趕緊起身後退,然後眼前一閃。她隻覺得脖子一痛,一隻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下意識掙紮,腦海裡閃過一隻烤鴨的形貌。那男同窗掐住自己的脖子,就像戴着白手套的廚師握着鴨的脖子。
她就像那隻鴨子,任人擺布,毫無招架之力。
婁絮艱難地呼吸着,一股熟悉的憤怒湧上心頭。她頗為無力地察覺到皮下有什麼東西在鼓動。
她握住了拳頭,手上的青筋泛着妖異的蒼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