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婁絮睡得昏昏沉沉。
不知過了多久,她意識到有陽光照在她的眼皮上。太刺眼了,她難受。
她想起來把窗簾拉了繼續睡,但發現自己被鬼壓床了,怎麼都動不了。
婁絮在心裡問候不拉窗簾的那位祖宗十八代。
她真的好累好累了,上天為什麼要這麼對她,睡覺被太陽照就算了,還起不來拉窗簾!
她怒從心起,掙紮着想要奪回身體的控制。
然後她察覺面上額上貼上了一片微涼的肌膚,好像有誰在摸她的臉。
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婁絮暴怒,猛地睜眼:“滾!”
聲音沙啞至極,她甚至要認不出自己的聲音了。
仍舊不能動。
她定了定神,平靜着略微急促的呼吸,等待世界逐漸清晰。
然後,她看到了一臉迷茫的池風。
他垂首靜靜地看她,微微斂眉。俊美的臉龐之上長睫微輕顫。銀白的長頭發披散開來,蹭在她的臉上,泛起幾分癢意。
婁絮眼神閃爍,驚恐地想要往後躲。
可是身體依然動不了。
她止住了呼吸,像要溺死在空氣裡了似的。
絮絮是怎麼了?
池風緩緩把她額前的碎發别到耳旁,柔聲問道:“你心跳突然有點快,不舒服嗎?”
婁絮無言。
當然不是。除了太陽有點大,身體也動不了,她感覺很好。
她想知道她還在幻陣裡嗎?眼前的這位師尊,也會殺了她嗎?
婁絮心跳更快了,手臂上抽出一條藤蔓,向池風伸了過去。一旦他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它就會洞穿對方的心髒。
池風低頭靜靜地看着這根筷子粗細的藤蔓向他生長,直到抵住他的左胸口。他不明所以,捏了捏婁絮的手以示安撫,然而那藤蔓又前進了一毫。
“怎麼了?”池風耐心地問道。
婁絮不語,眯眼盯着他,充滿防備。
她在幻陣裡面待太久了,被騙了太多次了,她沒有信心分辨眼前人到底是幻陣所化,還是就是池風本人。
不管怎麼說,她想先坐起來。她不喜歡被俯視的感覺,尤其當她不能信任眼前人之時,這種感覺尤其糟糕。
再說,就算他是池風本尊……她就能信任他嗎?
她掙紮着想坐起來。但是她實在傷得太重了,盡管有大量的生機為她療愈,身體也不再疼痛,但渾身的肌肉也因為虧空而沒有一點力氣。
嘗試半天,被子都掀不開一角。
婁絮在心裡暗罵素懷道。
池風看着她掙紮半天,猶疑道:“想坐起來?”
婁絮趕緊道:“别,不用你幫忙。”
她怕他趁機捅她一劍。
池風手都已經伸出去了,聽了這話又默默地收回去。
雖然徒弟醒了就叫他滾,雖然今天被徒弟排斥了,但池風沒有生氣。隻是心裡有點不舒服。
她在陣法中經曆了什麼?
在去白虎堂之前,她已經對他産生了一些依賴,為什麼現在又這樣警惕?
罷了,再問她就是。而現在,她看上去需要他幫忙。
池風又伸出了手,直接把婁絮整個抱起來,放到床頭,讓她靠着牆坐。然後替她掖了掖被角。
期間,那藤蔓雖然随着婁絮的手臂的位移而抖動,但一直頂着他的胸口沒有放開。
像是婁絮的肢體一樣控制自如。
他有些欣慰,握住了那根藤蔓,輕聲試探着道:“你和木果融合得更好了。”
是融合得太好了。婁絮甚至能感受到自藤蔓之上傳來的觸感,好像是她自己被冰涼的手裹住了。
她沒有說話,她的手一寸一寸地縮回被子裡,緊緊攥住她的衣衫一角。她沒有安全感的時候,就尤其喜歡抱着和握着一些什麼。
池風默了默,也往床上一坐,彎腰與她平視,柔聲問:“為何防着我?”
婁絮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難道這位是真的師尊?
萬一這是真的他……她方才對他這麼兇這麼沒禮貌,是不是不太妥?
她冷靜下來,緩緩呼吸着,試圖把理智喚回腦袋。
如果是幻陣,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他為什麼不殺了自己?畢竟素懷道就是來殺她的。
如果她還未從幻陣裡脫離,那自己應當早就被殺了吧?既然自己還活着,那麼眼前的池風,就應當是池風本尊了?
理智推導出來的結論,感性并不能接受。她在幻陣裡被捅了不下十次,其中有六次就是幻陣頂着這張臉捅的。雖然她知道不是池風本人的錯,但她看到這張臉還是感到害怕。
猶豫半天,婁絮沙啞着聲音道:“你是誰?”
池風愣怔:“又失憶了?”
婁絮繃着臉接着說:“你長得很像我師尊,但是你真的是他嗎?”
她鼻子一酸,咬牙道:“在幻陣裡,你捅了我六次。”
池風一窒,心口泛疼。他松開藤蔓,一手撫上婁絮的側臉,一手輕柔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柔聲道:“我确實是你師尊。抱歉,讓你受苦了。”